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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荷塘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故鄉變遷數十年,因為面目非故,常常使我惆悵不已,然而,故鄉的荷塘卻讓我十分留戀。

  在我的記憶中,故鄉是一個被幾十上百口大大小小的堰塘環抱其中的小村子,那時,大大小小的堰塘都長滿了荷蓮。每逢暮春,荷塘到處嵌滿了綠色,隨着季節的腳步,這些令人陶醉的綠一天天地變大,一葉葉地變大,到夏季的時候,片片葉葉的綠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堰塘,連堰塘的旯旯旮旮也沒空過。荷塘綠了,田野綠了,村莊綠了,地里的莊稼綠了,村人們沉浸在綠色的世界里。路過荷塘的大人小孩們隨手摘一片荷葉,覆蓋在頭上,隨即,陣陣清香就沁入了你的心肺,陣陣清香象小蟲兒直鑽你的鼻端,鑽得你痒痒的,望一望滿塘的綠荷,望一望從荷扇上折射的陽光,你忍不住了,想忍都忍不住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打了出來,驚飛了幾隻落在荷葉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叫着往另一隅荷海中飛去。

  密密疏疏的荷葉,翠綠了堰塘,荷葉下面,是清澈潔凈的水,水上漂着些青萍、紅萍、紫萍,零零落落的,做了綠葉碧水的襯底。這時節的荷塘,是綠色的世界,而綠的荷塘張揚着生命的魅力。

  錯落有序的荷葉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生存網,網上張開着成千上萬的小嘴,吸吮着大自然的陽光雨露,網下浮生着一些無憂無慮的小生命。有穿行在荷葉荷梗間的知名或不知名的小鳥、飛蟲、蜻蜓們,有在碧水中自由自在遨遊的魚兒、嚇兒、蛙兒、蜢兒、蟋兒們,有附在荷葉荷梗上的螺、蚌、龜、鱉們等等。就說蛙吧,起初的時候,它們還是蝌蚪的時候,聚成黑乎乎的一團,一會兒游向這邊,一會兒游向那邊。那時,水中有一種魚叫黑魚,專門吞食小魚小蝦之類的生物。有時,碰到黑魚襲擊,小蝌蚪忽的一下就散開了,等到黑魚走開后,呼的一下又聚成了黑團團。蝌蚪慢慢長大就成了蛙,長大的蛙其實不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青蛙,那種蛙有好多種顏色,好多種花紋,有的嘴巴、身子、眼睛甚至包括跳躍爬行姿式或叫聲都不一樣。荷塘里的蛙有好幾種,有綠色的、有淡褐色的、有赭黃色的、有金黃色的,還有墨綠色的,赭黃色和金黃色的蛙很相近,蛙身精瘦精瘦的,背上有兩道明晃晃的金線,身上是一圈一圈金色的紋,顯得十分耀眼和高貴。蛙時而趴在荷梗上,時而靜靜地蹲在荷葉上,睜着又大又亮的眼睛,既專註又入神,看着看着,忽然嘴巴一張縱身一跳,一隻蚊蟲就到了肚子里。哇有的喜歡靜,有的喜歡動,有的怕人,有的不怕人,有的喜歡叫。怕人的蛙看見人挨近了,就一蹬腿,高高地躍起,又高高地落下,“撲嗵”一聲,“掉”進了水裡。不怕人的蛙,即便你挨近了它,它也木木的,瞪大了眼睛望着你,一動也不動。喜歡叫的蛙,白天黑夜叫個不停。尤其在夜裡,“呱呱呱”叫得更歡,叫得你煩了,往它叫的地方扔一土塊,它就停頓一下,一會兒它又“呱呱呱”地叫開了,而且比先前叫得更響亮。

  荷塘里水潔凈而又豐富,滋養了很多水生物,最多的當然是魚了。魚的種類很多,最多的是鯽魚、黑魚、鯉魚、黃鱔魚、刁子魚,還有兩種小魚村人們叫的“死亡皮”、“郎母子”。“死亡皮”形狀象鯿魚,最大也只能長到兩寸長,“郎母子”還小些,永遠也長不大,這兩種魚繁殖能力強,長得慢,又長不大,因此特別多。荷塘里的魚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烏頭烏腦,在水裡頭十分有勁,再就是十分乾淨。從荷塘里弄上來的魚,開膛后魚肚裡幾乎沒有什麼魚糞之類的東西,魚肚十分透明,象一根細細的塑料管,野性十足又純凈的魚做好后的味道十分鮮美。

  夏天的傍晚,荷塘尤其迷人。荷塘四周,涼風習習,清香繚繞,村人們三三兩兩,或倘徉塘頭堰角;或躺在荷葉鋪就的“涼床”上,悠閑地翹着二郎腿眯着眼小憩片刻;或指指點點那含苞的荷蕾和那綻放開來的紅白黃色的荷花。而此時,荷塘既是村人們休閑的場所,也是蜻蜓們聚合的地方。但見紅的、黃的、綠的、黑的、白的、花的和大小、模樣不一樣的蜻蜓從四面八方飛來,象是早就約好的,和夏天傍晚的朦朧暮色一塊攏過來。五顏六色的蜻蜓有的在荷塘上空展翅飛翔,盤旋舞蹈,有的在荷葉上、荷花尖上、草莖上歇着,三五成群,竊竊私語。荷塘的這一番景象,把我的心都陶醉了。

  不知不覺中,秋天來臨了。荷塘的綠變得厚重了,棲息在荷塘的魚們、蛙們、蟲們彷彿沒有了從前那般活躍。忽然有一天,人們看到荷塘里到處是散落的凋荷和漸漸膨脹起來的蓮蓬,原先綠得發光的荷葉上有了暗褐色痕迹,一切跡象表明,荷塘到了成熟的季節。其實,荷塘的豐收季節是秋冬兩季,秋季收穫晶瑩香甜的蓮米,冬季收穫深藏於污泥的蓮藕。蓮米和蓮藕營養十分豐富,生吃熟食均可。不僅僅是蓮米、蓮藕可食用,春天的荷葉、荷梗也是上好的佳肴。早些年,糧食不夠吃,母親摘來一些荷葉、荷梗剁碎后拌一些碎米、米糠做成菜團或菜飯,就成了一家人的主食。

  日子在荷塘四季中就那麼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少年,忽然有一天,我回到故鄉,想再看一看昔日的荷塘,可是,任憑我踏遍村裡村外,任憑我苦苦尋覓,都找不到昔日荷塘的身影。

  一切都遠去了。那綠油油的荷海,那泛着沁人心脾的荷香,那鮮艷純潔的荷花,那此起彼伏的蛙聲,那五顏六色的蜻蜓,那黑頭黑腦生動活躍的小魚,都遠去了,不知在什麼時候悄然遠去了。

  荷塘沒有了,昔日令人陶醉的荷塘早已被填平,寧靜的村子現在仍然是一片寧靜,只是在寧靜中增添了幾分冷僻。每年我都要在村裡村外來來回回尋找,一次又一次地尋找,卻總是找不到昔日的荷塘,我環顧四周,心頭頓時浸起一片孤獨和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