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故園那畔行。兒時天堂景。
風一更,霧一更,眼見老樹伴荒冢。故人無回聲。
將近兩小時的行程,經過幾十里的山山水水,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個讓人幾多難忘、幾多留戀、幾多心碎、幾多感慨的地方!
熟悉的白河長堤,熟悉的果園飄花,熟悉的老樹昏鴉,熟悉的野草荒冢,給人的是天壤之別的感受。
曾記兒時,一群小夥伴沿着十里長堤到村外玩耍。雖沒有自在的風箏在天上飄蕩,但有悠長的柳笛在空中歡唱;雖沒有漂亮的發卡插在發間,但戴在頭上的有自製的美麗花環。一路歡聲笑語,來到了一個岔口處。這兒,土丘四起,野草凄凄,是村裡的公墓。 雖然這兒是墳地,但對我們這些農村的野孩子來說,不但不怕,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因為這兒有個果園。三月間,我們會吃着“茅芽兒”(路邊的茅草嫩芽)從河堤上跑下來,趁看果樹的老人沒在,便鑽進裡面玩它個天翻地覆:要麼站在樹枝上搖它個枝折花落,要麼折一些花枝躲在角落裡做花環、串項鏈,任事後果園老人叫罵,偷住空兒還會再進去大鬧一番。當然夏天也沒少吃那裡面的桃兒梨兒,只可惜那些果兒還沒怎麼成熟便被我們吃個差不多了。在這片園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樹,似乎是公共的,沒人看管。於是在秋季剛剛到來,我們逮住機會就去光顧,如果能發現樹葉間一兩個青青的核桃果,那甭管它大小,就去找一塊磚頭衝過去,不把它砸下來決不罷休。雖然很多時候那裡面的核桃仁並不成熟,吃在嘴裡脆生生的,還有點瑟瑟的感覺,但心裡的滋味絕對是香甜無比的。
一個夏季,本家一位老人去世,墓地就在這果園裡。下葬的時候,那些孝子賢孫們便哭得昏天黑地,但我們這些小孩子卻互相擠眉弄眼,“湊熱鬧”還是小事,準備來個“順手牽羊”。趁大人們不注意,伸手摘它一個兩個桃兒,揣在懷裡,或者乾脆把裹在頭上的孝布一扯,把觸手可及的梨兒包在裡面。雖然大人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要作踐這了這不算成熟的果兒,但我們雖說口頭上答應,但怎能忍耐那果子的誘惑呢?然後再趁大人們不在意,咬上一兩口。即使被大人看見罵上一兩句,心裡還是偷着樂的。什麼叫感覺好?就是此時此地,就在偷摘果子、偷吃果子的那一瞬間!那時的想法只有一個:這樣的機會要是能多有幾次,這天堂般的樂園能天天來,那該多好啊。
漸漸地,小孩子長大離開了家; 漸漸地,果樹因品種低劣被砍伐;漸漸地,更多的親人相繼離去被埋在了這裡;漸漸地,想起這兒由兒時的歡樂變為現在的冷凄。
今天,又是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我又一次來到了這片“天堂”,卻感到了難言的心酸,最親近的人紛紛都來到了這裡,住到了這人世間最為傷感之地。現在雖已值陽春,但仍是荒涼一片:沒有濃郁蔥蘢,只有枯木朽葉;沒有鶯歌燕舞,只有孤鴉凄切。稍稍讓人有點安慰的是,那荒冢之中又閃現出一兩株桃樹的身影,伶仃的桃花讓人不勝愛憐,似乎在試探着什麼。那棵高大的核桃樹還在,仍那麼孤獨又倔強地站立在那裡。它既見證了我們兒時的狂歡,更見證了這兒人世的變遷。一年年,一代代,多少生離死別的場面啊:既有耄耋老人的喜喪,還有年輕人去世的悲慘;既有普通的生老病死,更有意外災禍的喪生;既有平民百姓的去世,也有英雄烈士的歸天······老天啊,既然你把生的權利交給了人們,為什麼又那麼無情地奪走呢?你可知道,留給後人的是什麼?是撕心裂肺啊,是生不如死啊?我想,如果那可老核桃樹有感情的話,相信它的眼淚早已流干;如果老核桃樹能開口的話,它一定會告訴後人那曾經一波三折的辛酸往事······而如今,它靜默在那裡,如高山般安穩,如古塔般深沉,只有那滿身的溝壑似乎向人們訴說著: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今日二月二十六! 二月二十六,一個被稱為六六大順、吉祥喜慶的日子,卻讓人心情更添幾多悲愁;二月二十六,一個萬物復蘇、草長鶯飛的日子,卻讓人對生的認識更添幾多困惑。
今日,今月,今年,今世,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華。但願忘卻所有,但願拋棄信仰,情願捨棄輪迴,情願勿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