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錦時,拈一縷季節的清香,如此,注入這歪歪扭扭的字行,任其在光陰的深處努力開出一種傲然的姿態來。我想我是喜歡了這樣的日子,喜歡這種小歡喜,小情調,喜歡了將指間的年華寫意了一篇又一篇。只等,經年後的某一個閑瑕時分,攤開,再看,於是那些層層疊疊的故事一併便被我攬在了懷中。
是的,就算時間去了,記憶還在。
六月,我的心事開成了荷的模樣,綻放在流年,恰似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那一闕闕讓人唇齒留香的納蘭詞,醉了浮生,醉了滿心的緒。就這樣,情為酒,指為杯,且與你對飲幾盅,可好?
(1)
天上的雲,一棵棵,一朵朵,一簇簇,看似是形態不一,可我歡喜着它們一樣的姿態,不緊,不慢,不慌,不忙。此時,我在抬頭看着它們,真的想把自己過成它們的樣子。
很喜歡雪小禪的銀碗盛雪,一個“銀”字已夠亮堂堂,再加上一捧晶瑩的雪,那該是如何的聖潔與不染纖塵啊?直至後來,我不敢再看,怕那滿紙的剔透讓我自慚形穢;怕那醉心的文字讓我深陷;怕我沒有來由地愛上這個女子得那份情。
一直,我知道我是一個容易沉淪的人,一旦喜歡,便要將其入骨。
因為害怕沉淪,所以不敢多看。
是的,我不能允許自己再有任何理由去沉淪。那年,那些沉淪過的章節依然在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便跳躍出來,肆意侵略着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
如果有來生,請允我做一個忘念的女子吧!此生,於這人間里兜兜轉轉,已然是沒了來路,沒了去向,只緣,身在紅塵!
那日,無意間,找回了彼年你的舊照。一張張的笑臉,一個個表情,無疑就是一疊疊的故事,我還能清清楚楚拈起那些曾經散落在流年的絮,還能把那些盛放過的幸福一點點臨摩出來。可是,看着看着,不由,便湧出了滿心的疼痛。
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怎奈念着,念着,就淡了;走着,走着,就變了,任誰也無能為力。
那年,你說散了吧!於是心在那個陰雨的五月里變得更是濕漉漉,沉甸甸,而我亦分不清是歲月弄濕了心,還是心弄濕了歲月。是誰說越是盛大的遇見,就會是越寂寥的散場。終究,歲月被染指了斑駁的模樣,終究,是唇間一抹蒼涼為自己的沉淪而做了一個結案陳詞。
於是,所有關於你的故事一同被封進了記憶的城,再不願想起。和那些照片一樣,我以為慢慢會遺忘。
不想告別,終須告別,任多少的不舍與難離,任切切思,深深念,終是一捧落紅紛飛。
那些日子,至今想來,依然隱隱作痛。以為再見,再不見;以為,一個轉身便是從此陌路天涯,再不相認;以為不能相濡以沫便要相忘江湖;以為,一生再無法抵達你心中的城,終將是隔了一生一世的距離。曾經說你若不離,我便不棄;曾經說來世,還許你。然而,路好長,長得看不到盡頭,看得見得全是悲歡。
可,到底,忘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人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而所有的久別重逢是不是就會變成一場永不散場的遇見?
“記不分明疑是夢,夢裡還隔一重簾”,納蘭容若如是說。是啊,隔了三百年的煙雨,依然,是夢,似夢,如幻!
世間上的許多事情都是說不清道不明,如那句,情不知所起,卻一往情深;又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再如,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是香如故。
(2)
一程離別的路,沒走多久,回眸處,一池的荷花開得正歡。
我說:喜歡你用鏡頭捕捉的世界。
於是,大片大片的荷被你拍來,我知道,這是你為我拍,我也知道,你拍的何止是一朵朵美麗的荷。
畢淑敏說:我喜歡常常感動的女人,不論那感動我們的起因是一瓣花還是一滴水,是一個笑顏還是一縷白髮,是一本舉足輕重的證書還是隻字片語的淚箋。而我,恰巧做了那個容易感動的女人。
那荷,便嘩然而落,落在最柔軟的心上。
一池荷,開了,開得那麼嬌美,卻毫不熱烈,開得也是那麼大氣,那麼素雅。那一池的荷啊,和着六月的清風輕而易舉就吹散了眉彎的清愁。輾轉來去,幾多輪迴的歲月中,終將是看淡了許多,終將是明白了所謂的風華雪月不過是一場浩大的告白,告白之後,更多的是風雨兼程。執守,是最過真摯的情感。
或許,該是不問前生,不許來世,只將這一程今生走好,用淺淺的溫暖擁緊彼此脆弱而易傷的靈魂,用一抹淡淡的相知將流年守候成蒼老,再至腐朽,死去。
路,走過了才方知深淺,情,品過了才知濃淡。回想舊年時那些過激的言辭,那些近乎了瘋狂的刻薄,嘴角不自覺泛起了一絲淺笑。生命是一張單程票,無法返程,無法重寫,如果真的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如那年那時一般淪陷得一塌糊塗嗎?
有的時候,過份的執着也是一種錯。譬如我。
想必我是該慶幸的,趟過了風和雨,依然,沒有滑落於指尖,依然被你繾綣成手心裡的溫柔。任多少的滄桑漫過了流年,只就輕輕一句:一直不能忘懷。便已是蓋過了世間最重的山盟海誓。
其實,誓言又是最輕的東西,不過如風一般,輕輕一吹,便散了。我已經不再去相信丁點的誓言,只需,在我快樂的時候,你能耐心地分享着我喋喋不休的喜悅,在我哭泣時,你悄悄把肩膀給我,哪怕什麼也不說,就夠了。
繁華過盡,有些蒼涼的味道,繁華過盡,也終將是一片寂然的靜美,如,那一池荷。
我能想像到你將一葉一葉的荷定格在鏡頭裡的樣子,我也能想像到清清碧波里映照出你一臉的認真。那一圈一圈泛起的漣漪是不是也像你彎彎曲曲的心事一樣,裡面,住着一個我,是嗎?
我不是荷,那荷太高雅,本不是人間的凡物,我只是需要做一個簡簡單單住在你心上的女子,只需,你用一份如荷的情送給我,至此將我平凡的生命暈染成美麗的模樣,就好。
真的,這荷,在六月的時光中,開了。
(3)
一池的荷開了,很安靜地開了。驚然間,我發現那荷的中間醒目地放着一顆粉色花瓣壘成的心。
我問那花瓣是哪來的,你說是你一點點撿拾而來,我便再不語,其實,心裡已經長滿了快樂。
撿拾,你撿拾得只是花瓣嗎?或許你一點點找尋的是那些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是那些灑落在歲月里的故事。那些年,月為媒,風為證;那些年,連呼吸都沾滿甜甜的味道;那些年,一念起,一念生,一念便蔥蘢了一片心海。
誰許我一世的對望,卻換了我半生顛狂;誰又許我晨鐘暮鼓,卻掠了我喜怒悲歡?
時光如流水,瞬間滄海桑田,那終將沒有散場的你我,該是更加好好地走下去!
其實,我開始變得更加膽小,怕那些殘敗的過往緊緊摟住我纖細的身姿,怕那些兵荒馬亂的歲月再次呼嘯着從眼前獵獵而過;多想讓日子被我擺弄得像陽台上的花兒一樣鮮衣怒馬;多想一粒雨就會栽種成一首詩,高傲地盤旋在案頭;多想讓一排排的綠穿過我的胸膛,讓身體的每一個空隙都被這鮮艷填得滿滿,於是,憂傷無法苟延殘喘。因為,失去過!
其實,來與去,不過宿命而已。記得,來過,就好。守着歲月給予的這點點清歡,在每一個擁有彼此的日子都努力過得風生水起,努力,讓每一個日子都渡上幸福的色彩。
於是,在六月,你將一池的荷送來,我的心便開成了一朵婀娜的花,握緊這一季的美麗,縱然有一天零落成塵,也該是欣慰的。也於是,我說六月,眉彎藏不住一箋淺淺的心事,在粉紅色的花瓣里歡呼跳躍着。因為那片片粉色的花瓣是你用溫情的手將其鮮活成了一顆心。
六月,荷開了,開得不熱烈,不喧囂,那是一種安靜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