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天,我遇見晨曦下的一朵桃花,忽然想起你莞爾的回頭一瞥;
這個夏天,我遇見雨後蟬鳴,忽然想起你跳的一曲華爾茲;
這個秋天,我遇見靜默的楓葉,忽然想起你幽幽的眼淚;
這個冬天,我遇見最後一片樹葉,忽然想起你溫暖的臉;
在第五個季節里,我還想遇見你,但是不知這次你又會變成什麼。
春
陽光媚好,正逢初春。你興高采烈地拉扯着我去郊外踏青,我說好,你笑了,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亮。清晨,陽光似被春風濕潤,柔和地披在門前那一株桃花下。我輕輕採下,別在你的頭上,你急忙摘下,“現在哪還有人在頭上別花的!那是在古代才行”。古代。一個經常被你掛在嘴邊的一個詞,儘管你分不清朝代,但總是被你說的隱忍又沉澱。那種感覺我說不出來。你坐在石階上,指着遠處的山,眼神深遠地告訴我,“曾經我來過這,真好,還是老樣子”曾經。被你說成了一杯隔夜的茶,沉澱了昨日的美好。蝴蝶翩翩向你飛去,我站在你身後,看着你輕薄的背影,想,如果這真是古代,該有多好。青山綠水,佳人一影。春天的陽台上儘是你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你匆匆地走過,粉紅色的綢帶從我臉頰劃過,“忙些什麼呢?”“哦,桃花開得好,摘來插在花瓶里,你看,怎麼樣?”說罷,伸前一個花瓶,細頸的花瓶像盛開在你雙手上的花朵,那桃花不過點綴其香。
夏
江南水鄉,難得雷雨。夏的來臨,捲來一夜的狂雨。半夜,雨似停了,隱藏在樹梢上的禪已耐不住寂寞,漸循漸進地唱出了聲,隨後,便不見停。若有螢火蟲多好。我披下一件外套,下樓看看雨後風景。夜伴着微涼,樹葉滴着沉甸甸的雨點,掉落在地下的水窪里,盪開一圈一圈的漣漪。一曲鋼琴曲傳進耳朵,聞聲而去,見你正在跳舞,不忍打擾,便靜靜在旁欣賞。清越的鋼琴聲配着你華麗的舞步,時而熱情,時而婉轉,腳尖劃開夜墨色的綢布,手指尖裁剪地剛好。夏夜的第一隻螢火蟲在你頭頂撲朔着翅膀,盈盈地點着幽綠色的燈火,明明滅滅,分愛可愛。你高盤的頭髮襯托出你細長的脖頸,如黑天鵝般優雅。你嘎然放下手臂,轉眼看向我,“你怎麼來了,這麼晚,還沒睡?”“你不也是嗎?”我淡淡一笑,“怎麼停下了?挺好的。”“沒人欣賞。”你說的平淡,眼神卻閃爍着光芒。“怎麼,我就不是人了?”。你沒有回答,靜靜地關上了收音機。我又是嘴角一翹,把衣服披在了你肩上。我知道,你又在想他了。
秋
秋風卷葉,肅殺容顏。這個秋季似乎來的很早,樹梢上的葉子泛黃着邊,搖搖地從空飄落,走在石板路上,儘是“嚓嚓”樹葉碎裂的聲音。門前的桃花早已枯禿,紅楓倒是風情萬種。魁梧的主幹挺拔在土地上,樹根直白地暴露在上面,站在樹下,昂頭便是嘩嘩的紅楓。你深灰色的大風衣顯得你很是輕瘦,仿要隨着秋風飄揚,你蹲在樹下,拾起一片片的楓葉,細摸脈絡,從細端追溯到粗端,“生命不過如此。”你仰着臉,溫婉遞了我一片楓葉,“夾在書里,挺好的”。我正要接過,葉卻已隨風而去。“沒事,還多着呢。”你又撿起一片,平放進我的口袋裡,“這樣就不會吹跑了。”秋深露重,你也漸得憔悴,時不時地咳着身子。夜晚,從樓上窗戶往下望去,見你又在那楓樹下,背着我的身子,被風吹得單薄,我看見你的手臂從眼睛滑下,再看時,手背上已沾滿晶亮的淚痕,聽不見你的哭聲,卻心早在微微顫抖。你猝然地倒下令我停止了呼吸,奔下樓抱住你時,你已經被風吹得冰涼,連氣息也冰涼地消失了。那一刻,我的心如撲通沉入海底的石頭,寂靜地可拍,一聲尖叫震顫了楓葉,紛紛落下蕭條的弧線。我苦命的媽媽。
冬
寒潮來襲,窗結冰花。冬還是來了,比以往的冬天還要冷,或許是因為這房子里沒有了你。踏着雪來到你的墓地,雪已隱蓋住金色的碑文,拿手掃開,第一見到的是你恬靜的微笑,那是你年輕時的照片,已經有點泛黃,卻像無聲的電影,緘默地定格了你最美好的樣子。藏在你床底下的照片我都看到了,那是你的曾經,有你最愛的人。可是親愛的媽媽,他又為什麼拋棄你,拋棄如此美麗的你。一滴淚的滴落化開了一小塊雪。“媽媽”。出了墓園,兩側延長的樹木展開了道路,幽幽的繞着白霧,樹葉已不見了蹤影,留下禿禿的枝幹。我圍着你親手織的圍巾把脖子縮的更緊,抬頭的一瞬間看見一棵樹最頂端的一片枯葉,風就這麼輕易地把它吹了下來,就像病痛就這麼輕易地將你帶走了,留下的我在這悵然。樹葉卷着圈繞到了我的身邊,突然想起了你溫暖的臉,那麼溫靜,那麼美好。我親愛的媽媽。
接下來
接下來的,是第五個季節。你的離開,我也有所習慣了。只是時常想起你,想起你春天的微笑,想起你夏天的舞蹈,想起你秋天的楓葉,想起你冬天的照片,以及現在我對你的思念。我看見思念的線穿過春夏秋天來到我這,我處這四季之外,也是無人打擾的地方,那麼,在第五個季節里,我又會想到你的什麼?我想你將會變成他,成為他的一根頭髮,一條皺紋,一枚紐扣,或者他眼中的一道風景線。不明白為什麼你這麼愛他,即使他拋棄你在先,你卻一如既往地等着他,或許我還小,不大懂。但這些關於你的也源於愛。我愛你,我親愛的媽媽。願在第五個季節里,我可以很快地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