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還沉浸在前夜的睡夢裡,一聲雞鳴打破了這城市角落裡的寧靜,也擾醒了酣睡的自己。睡眼惺忪間,偶爾從窗外傳來幾聲鳥叫,那聲音是那般柔韌,用它那一絲波動震碎了天空中凝結的水汽而來,清脆悅耳,頓時間,衝撞,擠壓,伴出和諧的旋律。
可是,這聲音在喧囂的天空下顯得單薄無力,很不經意間就被來往的呼嘯聲淹沒。那幾隻吟唱的鳥兒似乎注意到這一切,變得尷尬,拘促,頓時刷紅了臉,捂住了還欲吟唱的嘴。那隻公雞也會了意,知趣地停止了叫喚。這個早晨,這個城市的角落又開始了新的喧囂。
我卻不渴望這種喧囂,我鍾情於安靜的境地!
可惜,這城市角落裡的寧靜卻不合時宜,讓人始終進入不了享用的狀態!
需要一個怎樣的場景才會怡然自樂呢?我知道答案在遠方!遠方,有錯落的屋舍在溫暖的陽關下晾曬着寒氣,有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在小巷子里遊戲,有辛勤的農夫在田地里勞作;遠方,也該有黃牛在泥沙地的蹄印,有家禽在青石板上的撲騰;遠方,更該有一座座蔥鬱的山,山上長滿奇珍異果,山腳下最好傍着些清澈的水,唱着安靜的歌兒,一徑走過無垠的田野,靜靜的流入村莊······
然而,對遠方的追尋只是一個無休止的夢,一個註定失落的情節!
當日,臨行前,母親從兜里拿出裝滿泥土的包裹,鄭重地將它交在我手中,並殷切地囑咐道:“記得回來,不要忘了根本······”我接過包裹,茫然地看着母親,說不出話來。
清明,帶着一絲期待和惶恐歸家,內心的激動難以平復。然而,當一條筆直的水泥路映入眼帘,兩排整齊的樟樹隨之伸向前方,突如其來的陌生感令人孤立與無助,歸家的熱情頓時冷卻了一半。我幡然醒悟,那天之所以茫然,只是那個包裹太重,對它的把持,已在歸家的心情上失衡,在多年沉睡未醒的鄉思夢裡失真,在一切與故鄉有關的美好記憶里失重!
如此,母親,我還回得去嗎?
到家,已是深夜,門前的那盞燈似乎比先前黯淡了許多,父親蹣跚着從昏暗中走來,背影有些滄桑。他接過我的行李,領我進家門。推開房門,電視機自顧着開着,房裡顯得很冷清。母親不在,上次她打電話告訴我,他在市區,給餐館幹活。對此,我並不感到意外,早些時候,她總是抱怨:“農田利薄,養不活一家子”,現在果真出去了,或許正遂了她的願!
可是,我內心還是一陣空落。父親為我整理好床鋪,催我早些睡覺,我卻遲遲不肯入睡。第二天,父親帶我去看望母親。我們在滿是油漬的廚房找到母親,見到她時,她正在刷盤子,看到我們來了,他微笑着喚我卻不停手裡的活。這時,老闆堆笑着出來了,抱怨說,為什麼不把我們叫進客廳,母親這才尷尬地和我們一起進去。到了客廳,和母親對坐着,才發現她的臉比先前紅潤了許多,白頭髮也似乎少了,就連常拉着的臉也舒展開來。看到她比之前精神了,做兒子的打心眼裡高興。可是,一切都陌生了,和母親閑聊了沒幾句,感到很吃力,幸好父親地里有事,和母親匆匆別過,便回了家。
在家中,無事可干,翻起了舊時的書。這時,未成年的堂弟來向我借身份證上網,我想着他上網就為玩個遊戲什麼的,便一口回絕了他。借身份證不成,他悻悻地走了,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我無奈地搖搖頭。因家境貧困,他父母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將他一人留守在家,交給奶奶。奶奶又能管得了多少,缺少父母的疼愛與監督,他變得有些冷漠,做事不計後果,而被同學老師疏離,此後,他變得愈加孤僻少言了。
打開書,屋外時不時傳來因打牌引起的爭吵聲,讓人無心看書,而在房裡煩躁地踱來踱去······
······
幾天下來,在這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狀態下煎熬過來,待要回校,又有些不舍,畢竟家還在,根還在,然而,我們真的回不去了,我卻不能讓自己傷痛的哭出來,只好帶着一絲惋惜繼續我的征程!
回校,我似乎嗅到了一小股原始的氣息,那氣息很微弱,我卻能清晰地辨認出,那是在漸漸變化中的故鄉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內心突然一陣疼痛,再也沒了繼續快走的力氣!慢慢地到了寢室,我打開抽屜,將那包泥土收好,讓它在漸漸迷失中找到一個清靜的位置住下,以此淡去歲月里不止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