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的淚水脹滿了一汪秋水,從宋神宗熙寧九年淌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夜。滴滴淚珠化作行行詞句,以致今天的人們還在和淚而頌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敞開的胸懷把天地日月、滄海桑田攬在懷裡,醇香的酒氣飄散在上河、西湖、牢獄、長江的上空,凝結成一行行恣意的詩文,血紅的心兒在莫非王土的山河跳躍,泥水尚且污濁了華貴的朝服,率真終究成了權壇的祭品。
樹下那麼多人鼓噪,傳閱一個姓蘇的人的詩文,愛聽小曲兒的達官,眼睛總盯着嫵媚的美人,就着東坡的血淚,品酌一杯風雅。田埂邊一群布衣看着一個書生模樣的村夫胡寫一氣,認識幾個字的卻聞到了汗腥味的親切。
廟堂之上沒有一把屬於他的椅子,可以安頓下來。雨露霜雪的涼氣,村夫野老的土腥,驚擾了溫柔鄉里的酣夢,清澈的雙眸最終放不下催情的權杖,索性自求外放,於天地山水間、田野草莽中放飛詩情。詩情、畫意、書境珠聯璧合,黃州寒食詩貼,把心兒抖落的翩翩起舞,點畫如雨,清俊勁爽;氣韻似霧,幻入仙境,為之傾倒的人們,幾人能走進飛揚飄灑背後的悲涼。詩貼在狎妓小酌的迷醉里逗樂爾虞我詐的空夜,遠離黃州的人兒弄不清是迷離紅燈籠的炫目還是黃州寒食詩貼的恣肆?
東坡仍舊在耕田裡,鋪開天地、古今,肆意揮灑。太高的眼際,幾乎跨過汴梁,醉倒在三國赤壁的驚濤里,“我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倔強的脊樑,挺起了孤傲的靈魂,“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凄清里依然涌動着飄然欲仙的曠達。“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能看清天地之間“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慧眼,卻還是忽略了人性角落裡的蠅營狗苟,猥瑣的目光像嗡嗡的馬蜂,時時追逐着蘇體、蘇詞的絢爛,一邊垂涎着東坡黃酒里飄出的芬芳,一邊總要把毒刺深深的刺進暢開的胸膛。也許,從生存的層面考量,悲天憫人的胸懷始終難敵邀功請賞的鋒芒。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年後的沙灘上,我們依然在參悟着東坡的腳印。
東坡,人生有幾重境界 標籤:人生不設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