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冬夜漫長的很!
總是到四五點的時候就醒來了,黑夜裡閉上眼睛,記憶反覆折騰着,一件件往事爭先恐後地往出來擠,好長時間都理不出個頭緒來。突然,一個冬日的早晨,一個乞討的人,清晰清晰地出現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那是一個冬日的早晨,鄉村的天氣乾冷乾冷,真是“熱頭冒花兒,凍死一家兒”。妻子包着頭巾攬上填炕靸嗤靸嗤地填炕眼去了。我在院子里轉着看,沒有鳥鳴,更不會有喜鵲喳喳,太陽懶懶的從東方升起,如同冬閑時的老農,不急不躁,步履輕緩。陽光從空中落下來,輕輕地,靜靜地,帶着土白的死氣。農家院落那青青瓦上敷着一層白霜,房背後的幾棵老椿樹早已掉光葉子,乾枯的枝條四散伸開,正在訴說著無盡的苦衷。一隻流浪的花貓爬上牆頭,轉過頭,盯着我咪——咪——地叫,彷彿在向我乞討一口施捨的殘饃剩骨。我一跺腳,它慢慢騰騰轉過身逃走了。
妻子填好炕,又回到屋子裡咣咣噹噹地搗騰爐子。孩子還裹着被子在熱炕上睡覺。遠處有零星的鞭炮在啪——啪——地響,到魏店鎮子上早起身趕集的人三三兩兩的在各個梁頭往來走。臘月八過了,趕集辦年貨了。
突然,土牆上的木門咯吱響了一聲,我轉過頭,一個男人夾着幾條白尼龍袋子進到院子里。看見我,就說,“老哥,有糧食過上些?”
“我沒有種地,沒糧食。”我稍一怔,然後說。我才看清來人,三十多歲,中等身材,穿着一身藍布衣服,不幹凈也不臟。( 散文網: )
“沒糧食,面也行。”他說。妻子也揭起門帘出來了,她最懼怕這種人。有一次,兩個買神水的,到家裡,一個老一點的坐到炕邊上,一個小一點的在房地下亂轉,嚇得妻子在熱炕上坐也不是,起也不是。後來,恰巧進來個鄰居,才解圍。一見到諸如要飯、化緣,收毛、倒蛋,閒遊、亂轉的陌生人,趕緊吃些虧打發走。她一個人在家好多時候將門閂得緊緊的,叫好一會都不開。妻子早已到廚房拿個碗挖面去了。
來人把一條袋子從胳膊下取出來,胳膊一松,有一條掉到地上。他彎腰撿起,又夾到胳膊下,抓住手中的一條,伸展開,雙手倒着提起,用力一甩,白面飛揚,好多大拇指大的饃饃渣掉了一地。妻子端着一碗白面已到跟前,剛要往那人張開的口袋裡倒。
“不要倒!”我大吼一聲。妻子和那人停住,都回頭獃獃地看着我。
“你的手腳都好着嗎?”
那人先是一猶豫,很是迷惑地回答,“好着來。”
“你像個要饃饃的人嗎,你看!”我聲音提高八度,指着地上的面和饃饃渣數落着。那人低頭看看地下,又怪怪地看着我。
“知道面和饃饃咋來的!這樣好的社會,你身強力壯得,手腿不缺,出去到哪個地方掙不來一碗飯吃。”
那人捏住口袋口,一句話沒說,轉身開門很快地逃掉了。
一會兒,妻子反映過來了,手端着一碗面,悄悄地開門看那人,那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進來抱怨我,說,那些人惹不起,那些人可能有難為,你不怕以後會報復……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那個人清晰的印象又出現在我的腦海。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一個大男人要乞討?我也不知道我曾經的無情會給他帶來什麼?是從此以後的上進,還是心中永遠的怨恨?我永遠是記得他的,是不是他也永遠記得我?記得也罷,怨恨也罷,我總是在祝福他今後生活會更好,更幸福!也許他是不知道的!也許他確實有難言之隱!
冬日的早晨,一個乞討的人 標籤:只有一個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