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和幕後雖只一幕之隔,但感覺卻是完全兩樣的。 我們常說“幕後英雄”,“幕後”即被當作是“無名”的意思,是默默奉獻的另一種解釋。幕後者,並不是不用工作,而是工作了卻沒有展示的機會,而且時常做了很多的事,別人都沒有放在眼裡,彷彿那些都是天成的,或者是理所當然的,而且時間一久,這些幕後工作也被看作是必須的了,倘若有一天幹得不好,反倒是要被人說了。不過,幕後自然還是有幕後的好處,他只需做背後的事即后,至於檯面上的事可就不管了。 台前呢,則全然相反的局面,不論是舉手投足,還是一顰一笑,都會被人察覺了去,當作人家品頭論足的資本,一旦茶餘飯後缺乏談資時,人家就會拿這些東西來開涮,結果不論是台前的人偶爾的一次失誤,甚或是一次個性化的動作展示,都成了談論的對象,因此,台前的人不論有何理由,一旦到了台前,就必須化干戈為玉帛,化愁眉為笑容,化萎靡為振奮,否則就有好看了,而且即便做到了很完美,也還是會被找出很多的刺來。 人站在台前跟幕後是不同的感受,幕後的人羨慕台前的人風光無限,被人觀瞻;台前的人羨慕幕後的人沒有後顧,可以踏實做事,用不着擔驚受怕。於是,幕後的人總想到台前來,而一旦在台前時間長了的人就想到幕後去,就像城外的人想進城,城裡的人想出去一樣。每個人的分工不同,特點不同,各有長短,各有利弊,但人就是這樣喜歡變換着角色過活,邊換還邊嘮叨,對自己的每一樣工作總會有些挑剔。 人若要從幕後走向台前,而且就在幕後準備些許時間就要上台,這樣的過渡着實是令人焦灼緊張的。人在幕後可以準備得很充分,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都可以反覆幾十遍不出錯,但就在上台前兩分鐘,卻可能會一片空白,甚至在上台時的幾秒鐘不知道該幹什麼。當舞台上的燈光突然打在自己身上,對面斜上方的一束強光猛烈地照射着自己,下面黑壓壓的觀眾都盯着自己,像是在看什麼好戲似的望着你時,那種緊張會很強烈,就像人說的“舞台上的燈光一打,頭腦就發熱,一發熱,就什麼都忘了”,大概人在這個時候就是所謂的“上場盲”。如果這個時候你的心裡還在想着這是一次怎樣重要的演出,下面坐着的是何等重要的人物,甚至有許多你的頂頭上司和相關領導時,內心的激動和緊張又要加倍了。這就是人從幕後沉默者一下子要過渡到台前矚目者時所必須經受的心理考驗,而且並不會隨着見識的場面多少而有多大改變,相反會隨着認識的深入,而在內心形成更大的波瀾,只不過會由於經驗的積累表現在台上顯得沉穩老成一點而已。而那些熟稔於心的東西,恰恰可能因為自以為有些許把握了而忘得一乾二淨。 人在台前必須要給別人好的印象,流暢的感覺,大方的樣子,這要靠自身“豁”得出去,倘若拘束,倘若謹慎,是必定要出錯的,即使你有了萬般齊全的準備,也還是要臨場忘詞的,更為主要的還在於忘了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必須接下去,必須沒問題,必須過得去,於是,人好像被別人硬推着上了台似的,身不由己,因為這時必須硬着頭皮上,別人沒有誰可以替代的,不像幕後,阿毛沒來阿狗來,誰做都一樣,誰都可以頂,但到了台上,原來該是誰的,其他人都不會來頂的,也頂不了,所以,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好,忘詞也好,沒忘詞也好,總之,你必須到台前去,要給人一個交待。再若前幾天每晚只睡了五個小時,人沒精神,記憶又差,腦袋又發暈,或者身體不好,生個大病小恙,這個時候還要在強光下做主持或演出,大概有點做夢的感覺。 到時候,從台前下來回到幕後,人就又像個大難不死的倖存者了,因為,自身不是專業的台前工作者,如此折騰,自是勉為其難了,大概這樣鍛煉下來,也會損傷壽命的了。 (時2007-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