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當我怒不可遏地對兒子發火以後，心中都會充滿悔意，大概這也是每個為人父母者的心態。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為什麼氣憤時總會那麼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總能讓自己變得那麼歇斯底里，恨鐵不成鋼也好，一條道走到黑也好，堅持到底誓不回頭也好，反正只要一發火，只要有了開始，就必須要有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卻總要以孩子的痛苦為代價，不是痛哭流涕，就是大呼小叫，不是大聲求饒，就是誓死反抗，搞得像兩個人的戰爭似的，最終總想以自己的勝利來劃上圓滿的句號。但這個句號並不圓滿，心中的痛苦會像殘缺的玻璃一樣刺痛自己，孩子的每一聲哭泣也都會像滴瀝的硫酸腐蝕自己的心臟。悔，便無聲無息地在怒氣的餘波中瘋長。後來，就安慰自己，既然做了，就別後悔，可就是無法讓自己不做，似乎永遠沒有一個合適的方法讓自己不致於動怒。
但人是可以不動怒的，就像母親教育我的時候一樣。我從來沒有被母親罵過一句，但卻那麼敬仰，沒有任何神靈可以相比。她都說些什麼？我聽到的是她一句句諄諄的教誨，一番番耐心的話語。我做不到！不知為什麼。是父親的血液，還是自己的粘質？內心的叛逆和膽小一樣明顯，個性的固執和單純一樣令自己噁心。
我找到了許多借口為自己開脫，告訴自己人是需要懲罰的，人是需要批評的，又不斷地標榜自己的做法，宣揚自己的錯誤做法和思想，再一味地堅持，堅決地擴大，勇敢地執行，義無反顧地近似瘋狂地執着。然後，孩子就成了自己的試驗品，也是自己憤怒的犧牲品，引以為豪地說我經常打罵他，為他立下了非常嚴格的規矩，但卻沒有讓他養成很好的習慣，沒有形成他良好的人格品性。
但他卻沒有錯，他實在比我要優秀多了。他完全有非常好的心態和個性。他開朗、活潑，不拘小節，總會在打罵過後，親熱地呼喚爸爸媽媽，總會快樂地又將自己寄託到另一個世界里。他聰明、機靈，遠比父母優秀，當我們自以為是地將自己認可的想法教給他的時候，他卻完全是以自己的創新式的思考方式在作最好的解決，當我固執地一定要他達到每分鐘60題的口算速度的時候，他卻早已從反覆幾次的練習中得出今晚不可能達到了的規律，儘管我最後還是自己的小聰明說他達到了61次，但心中的愧疚告訴我，時間早已超過了70秒。他有敏捷的思維，他有探索的慾望，他有健康的思想，他有積極的情感。如果說他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話，就是要我們耐心地告訴他、指導他怎麼做、做什麼。
我知道我的理智沒有錯，我也理解我的情感也可能是正確的，但我的做法呢？我是不是應該再做得好一點呢？我是不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可不可以不那麼粗魯、粗暴、單一呢？兒子需要我的教育，他有做錯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有調皮的、不正確的行為習慣，也有不當的思想，但那些都是怎樣的小事啊，對於他人生的路來說又是怎樣的無關緊要啊。儘管我一味地強調“勿以惡小而為之”，但他確確實實不是“惡”啊，他的調皮如果在外人看來那是多麼可愛的樣子啊，他的不羈又是多麼富於創意呀！有時想起來，他如此地優秀，但為什麼會在看他不順的時候，覺得他一無是處呢？是心中的期望太高？是外在的壓力太大？是自己的生活太累？是學習的任務太重？大概都有。
在靜息想的時候，我總願意耐心地安撫他，細心地教導他，輕柔地告訴他，再用心地幫助他，而不是單純地用鍛煉他為借口讓他做一些刁難他的事情。我也奇怪為什麼那麼多的父母都像我一樣無助於孩子的教育？我又像大多數的父母一樣難逃這樣的怪圈？身邊的教師都在那樣做，那麼多的老師都覺得在對自己孩子的教育中並不成功。這會不會是我們的社會文化？是不是我們整個教育的家庭反映？是不是我們在不自覺中在被迫地執行着這種做法？我在懺悔自己的行為時也在悲哀。
我沒有力量再許下一個承諾，讓自己用春風化雨般的柔情去滋潤我的孩子，因為這沒有多大的作用，也幾乎約束不了我自己，我只願在一次次反思和冷靜時的驚醒中改變自己，越快越好。
（時2007/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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