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曉溪小臉紅彤彤地從地毯上撿起禮物們,抱到風間澈床頭。
“學長,這些都是大家送給你的禮物。”她努力思索臨來前那群拜託的女生們要她記住的傳話,“心形的巧克力是麗子送的,她說她永遠愛你;星形的巧克力是美砂送的,她說她把對你的祝福象星星一樣每天掛在夜空;粉紅色的心形果凍是有愛送的,她說她想你每一分每一秒;橘黃色的……”
“曉溪,你的禮物呢?”風間澈打斷她。
“哎呀,我一停下來就會忘的。”明曉溪抱怨,拚命想抓回飛快飄走的記憶。
“每個禮物上都附有卡片,我會自己看。你告訴大家,我謝謝她們的關心。”風間澈笑着說,“你看,你的任務完成了。”
明曉溪眨眨眼,咦,真的,原來艱巨的任務可以兩句話就解決,真不愧是——
等一下,那是什麼?
她湊近些,再眨眨眼,仔細看。她遲疑地伸出右手,用食指指尖輕輕碰觸——
驚呼!
“天哪,學長你在臉紅!你真的臉紅了呀!”
好象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明曉溪驚奇地喊:
“學長你也會臉紅?你居然也臉紅?!”
風間澈的臉被她的小手捧住,頰上真真切切地有兩朵輕似雲彩的粉紅,微暈,微燙。
“學長你為什麼臉紅,你在害羞嗎?”
他不知該說什麼,彆扭地閃開她的手。
明曉溪咬住指尖觀察他,優雅出塵的風間學長竟然也會象普通人一樣臉紅尷尬,奇怪真奇怪。
指尖一僵,她忽然想到嘴裡的這根手指方才剛剛摸過他的臉頰,那麼,不就是……
空氣怪異。
兩個人各有心思,同樣不自然。
風間澈更快恢復“正常”,輕鬆笑道:“你好象在取笑我平時臉皮很厚。”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明曉溪在他床邊坐下。
“……”
“我只是沒想到你象普通人一樣也會臉紅。”
“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啊。”
“才不是!”明曉溪兩眼崇拜,“你是一個神一般的少年,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他沉默。然後向後緩緩倒去,唇角染上難以察覺的苦澀。
“你可是累了?”她連忙扶住他,讓他小心地躺下,再把他手腕上的橡皮管子擺好位置。
風間澈閉上眼睛,聲音很低:“稍微有一些。不用管我,跟我說些話,我喜歡聽。”
明曉溪想一想:“先說好,我說你聽,你可不要太累。好不容易才脫離危險,傷口還都沒有大好,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
風間澈輕輕笑:“不用擔心,我很好。”
她不高興了:“才說我講你聽的,又說話。不要再說了,好好休息。”
“好。”
“說什麼呢?……”她撓撓頭,“對了,說到我的禮物。”
她從包包里掏呀掏,掏出期末考試的成績單,驕傲地笑:“啦啦啦啦~~~~科科優秀的成績單!哎呀,我從小到大都沒考過這麼好的成績,老爸老媽見了保證嚇呆掉,說不定懷疑我作弊。哈哈,偉大的明曉溪,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厲害吧,答應你期末考門門優秀就決不失言,崇拜我吧!”
笑聲從風間澈嘴巴里偷跑出來。
明曉溪斜瞥他,聳聳鼻子:“好吧。我承認,這張成績單有你一半的功勞。”
風間澈的眼睛都在笑。
“好吧好吧,算你一大半功勞。”她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是你從身體剛好一點點就開始幫我補習功課,每次來都逼着我看書,我才能有這樣的成績。學長,你可以考慮去當老師,象我這樣的資質你都可以教出來,那些所謂金牌老師哪裡還有飯吃啊。不過,我也有努力啊,不信你換個白痴試試,殺了她也考不到高分。所以,我對這張成績單也有一小半的貢獻,對不對?”
“對。”
風間澈喜歡這個坐在床邊生機勃勃有點臭屁有點耍賴的明曉溪。
他永遠記得,當他自不知多久的昏迷中蘇醒過來,出現在他面前的明曉溪。
她面容蒼白,眼神倔強,渾身神經緊繃得一觸就能崩潰,卻強忍着在人前人後決不掉一滴淚。她說她不配為他落淚,她說她要把流淚的力氣和時間都攢起來,她說她一定會讓他恢復得比以前還要健康。她以為昏迷的他沒有聽到她的話,她錯了。
那樣的明曉溪讓他心碎。
明曉溪望着成績單在笑:“啊,要是老爸老媽看見,哈……”
“馬上就要放寒假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風間澈凝注她。
“這個,”她一怔,“不急。”
“我沒關係,你放心吧,死不了啦。”他笑得很輕鬆。
“呸呸呸,烏鴉嘴。”明曉溪皺起眉頭,目光不由自主溜上他裹着繃帶的右臂。
當日風間澈共中五槍,兩槍傷及皮肉危險不大,另外一槍傷在腹部,一槍貫穿左腰。這兩發子彈只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他昏迷了整整十天,進行了八次搶救,兩次電擊,幸虧素有“神手”之稱的萊曼大夫回天有術,才使他蘇醒好轉。
如今,那些傷已經沒有大礙。最讓人擔心的,反而是風間澈受傷的右臂。那是他被打中的第一顆子彈,距離赤名杏很近,火力猛烈,神經嚴重受損。萊曼大夫曾經暗示,那隻胳膊有可能廢掉,讓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風間澈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右臂,微笑:“人不能太貪心,命能撿回來已經很好,少一條胳膊有什麼關係呢?”
明曉溪沒有出聲。
她沉默一會兒,忽然把話題扯遠:“學長,你對自己的未來可有什麼打算?”
“……”他好象在思考。
“學長,我知道你什麼都很出色,你是天才的鋼琴少年,你的畫是日本的瑰寶,你還做得一手讓人吞口水的好菜,也許還有很多出色的才能是我不知道的。”她湊近他,眼睛閃得很亮,“可是,學長,你最喜歡的是什麼呢?”
“最喜歡?”他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若春風。
“我最喜歡聽曉溪說話,最喜歡和曉溪在一起。”
明曉溪一聽就急了:“哎呀,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不要開玩笑啦!”
風間澈長吸口氣:“好,說正經的。”
“那你將來想往哪方面發展?”
“你象個記者。”他失笑。
她眼瞪如銅鈴:“快說!”
風間澈慢慢地努力坐起,明曉溪趕忙在他身後塞個枕頭,又調整好輸液管的位置。
他打量她良久,聲音淡淡而又認真:
“我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以前,一切事情對我來講似乎都是非常容易的,不用費多少力氣就可以達到很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成就。所以,我從來沒有珍惜過我那些所謂出色的才能,所以,我也不知道最喜歡什麼想往哪方面發展。”
明曉溪驚怔。
“你是否很失望。我並不是你心目中完美的所謂神一般的少年。我並不珍惜世人所羨慕的那些天賦。”
“我很吃驚……”
風間澈的唇角又染上苦澀。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失望呢?”她詫異地眨着眼睛,“你各方面都出色得了不得,所以難以取捨,這很正常啊。你才只有十九歲,不需要很早就有決定啊。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好決定將來是幫助你的胳膊更柔軟一些呢,還是更有力一些。比如一隻彈鋼琴的手和一隻頂尖大廚炒菜的手應該是不同的。”
他皺眉,怎麼好象聽不懂她的話。
明曉溪不好意思地笑笑:
“呵呵,告訴你個秘密哦,我從小就有理想,只是理想經常變來變去。最初的時候,我想當個美食家,哇,天天可以吃好吃的不得了的菜,還有人給我錢請我點評,真是賺翻了;然後,我又想當模特,可以穿好漂亮的衣服晃來晃去,不用花錢薪水還多,真是美死了,唉,可惜身高不爭氣;後來,我迷上功夫,立志要把我家的武館振興推廣到世界每一個角落,讓每一個人都能強身健體;現在呢,我的理想又變了——”
風間澈笑得鼻子輕輕皺起來,象春水上的漣漪。他正輸着點滴的左手,溫柔地撫摩她額頭上細碎的絨發。
明曉溪沒有察覺他的動作,她的眼睛出神地盯住他受傷的右臂,臉上綻放出堅決的光彩,讓人神為之奪:
“我的理想——要讓風間學長的右手比神的更出色。”
帶着輸液管的修長的手嘎然停頓在迎着夕陽金黃閃爍的絨發間。
明曉溪仰起小臉,望住他:
“我發誓,如果這個理想實現不了,我今生再也不會有其他的理想!”
***
***
外面冷的緊,兩個女孩坐在冰室里吃冰。
“小泉,謝啦。”
小泉的嘴裡塞滿刨冰,頭也沒抬:“姐妹嘛,應該的!”
明曉溪小口小口含着冰,她要吃得慢一點,否則再叫一杯又得多花錢。
“可是你罵我的時候真的很兇,有點過分哦;還有,你為什麼掐我,你看,胳膊上現在還有淤青,”明曉溪懷疑地看着她,“說,你是不是公報私仇藉機泄憤?”
咦,她還不笨嘛,小泉大口把冰吞下去:
“不管怎麼樣,通過我可以媲美奧斯卡影后的演技,使痛恨你的女生們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管道,將滿腔熊熊燃燒的怒火盡情釋放了出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你一次讓她們罵個痛快,她們就懶得再使那些小花招陷害你了。怎麼樣,最近扔你石子、用腿絆你、撬你柜子、偷你課本的事少多了吧。”
也對。“是少多了。”
小泉得意地笑:“我就說我出的點子怎麼會錯!”
“……因為放寒假了。”明曉溪涼涼地說,用勺子再挖一勺冰。
笑呵呵的嘴卡在半空。
明曉溪好心地幫她合上:“沒關係,只要不再生我氣就好。”
小泉頹喪地垮下肩膀:“原來你都知道啊。”
“是啊,你那麼喜歡風間學長,我害他受那麼重的傷,你生氣也應該呀。”明曉溪苦笑,“但是不要氣那麼久,我還想你做我的好朋友呢。”
小泉咬住嘴唇,雙手緊緊握住玻璃杯,靜了一會兒,才說:“對不起,曉溪。其實我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怨你,但是,但是風間學長……”
“聽說風間學長的右臂毀了,是嗎?”小泉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他那麼出色,他的鋼琴,他的畫,我真的很喜歡他,他對人那麼溫柔,有時候碰見他都覺得他好象在對我微笑點頭,我們大家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可是,這樣完美的少年,他的胳膊卻再也不能用了嗎?……”
痛,象一把鎚子砸上明曉溪的心。
她僵直地坐着,手指微微打顫,拚命想壓抑住忽然蔓延住全身的痛楚和絕望。
不,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她不能那麼脆弱,不許流淚,不許放棄,不許悲傷,在風間學長的右手變得比神還厲害之前,她要比天下所有的人都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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