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外面在下雨,店裡特別吵。我下了晚自修后覺得很餓,於是我去了拉麵館。她背對着我坐在靠牆的某張桌子上,穿着粉紅色薄對襟毛衣,顯得很醒目。等我走近
后,我發現她叼着555。英國牌子的煙,她吸得好像特別津津有味,有點像有個小妹妹在吃巧克力。店裡的小電視機里放着無聲的電視劇,在我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電視機。
我在她對面坐下來。
然後她瞟了我一眼。
然後她伸手在我冒着熱氣的碗里抓了一把香菜扔進自己碗里。然後她吐掉煙蒂一聲不吭吃起她的面來。我第一次那麼清楚地看到她,她在腦後挽着一個圓圓的髻,瓜子臉,沒有一顆痘痘眼睛也特別大。我覺得她很漂亮。是那種越看越漂亮的漂亮,深藏不露嚇你一跳。她沒有塗綠色的眼影。
我當時在心裡想:難怪許弋……
“你也是天中的?”她看着我胸前的牌子問。
“嗯。”我說。
“哦。”她說,“你認得我?”
我違心地搖了搖頭。
“你們學校的壞孩子都認得我。”她得意地說,然後又笑,一張臉越發精緻。
那次我們吃完了飯,走出麵館的時候,雨越下越大了,雨水一直順沿着水泥砌的屋檐往下滴,我們出不去,只好靠着牆。
我實在忍不住地問她:“你也喜歡吃香菜?”
“不特別喜歡,但是我就是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我有點驚訝地望着她。她伸出手來摸摸我的臉,然後笑得兩眼彎成很好看的月牙,她說:“呵呵,別人的東西才是好的。小姑娘你會明白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把她的話接下去,只好說:“我不喜歡下雨。”她抬起頭看看天,好像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不會來了。”接着她站起身,飛快衝到雨里。
我喊住她:“喂!”
她回頭。
我從書包里拿出一把傘:“淋了雨會感冒的。”
“那你呢?”她問我。
“我家就在旁邊,不要緊的。”
“謝謝你噢。”她接下傘,跑開一段路又突然停下,轉過頭對我說:“我叫吧啦,下星期六我還會來這。到時候還你傘哦。”
傳說吧啦和許弋分手了,許弋為她打了架,變壞了。
又一個周六到了,學校不放假,我跟老師請了假,我說我肚子疼。老師很輕易地就相信了我,因為她根本就想不到老實巴嘰的我居然也會撒謊。但我確實是撒了謊,我的肚子不疼,我去了拉麵館。
我剛進拉麵館的時候我就驚呆了,因為我看到吧啦靠一個男生很近地坐着,她的臉幾乎要完全地貼近他的,她笑得嫵媚而又動人。
那個男生當然不是許弋,他叫張漾,我認得他。他也是我們學校高三的。
張漾看到我背着書包進來,好像有點不自在,於是一把推開了吧啦。
吧啦跟我打招呼,她說:“嗨。”
我坐下來,輕輕地應:“嗨。”
張漾很快就付完賬,走掉了。吧啦的眼睛一直都跟着他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吧啦走到我面前來,問我說:“你有沒有煙,我的煙抽完了。”
我搖搖頭。
“哦,對了。”吧啦說,“你是好孩子,你不會抽煙的!但,可是,你為什麼要逃學呢?”
她一面說,一面撲閃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的天,她又塗了綠色的眼影。
“我今天肚子疼。”
“肚子疼還吃拉麵。”她笑起來,“該不會是餓疼的吧?”
“吧啦。”我看着她綠色的眼影說,“你為什麼要跟許弋分手?”
吧啦看着我,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才胸有成竹地說:“我知道了,你喜歡上許弋那小子了,是不是?”
我倔強地不說話。
“你不要談戀愛。”吧啦說,“你一看就是個乖小孩。”她一面說,一面從椅子後面的包里掏出我的傘對我說:“還給你,好寶寶。”
我拿着我的傘走的時候,跟吧啦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其實,我和許弋並不認識。”
“哦?”吧啦又誇張地笑起來。我這才看到她戴的耳環,也是綠色的,像一滴大大的綠色的眼淚,在她的耳朵上晃來晃去。
那天,我走了老遠了,忽然聽見吧啦在喊我。她應該是喊了很多聲了,我好不容易才聽見。我沒有走回去,但她接下來的話我聽得非常清楚。
吧啦說:“想知道許弋喜歡什麼樣子的女生嗎,下次來我告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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