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門往左拐,經過學校後方長長一段路,再右轉走上一座白色小橋,過橋后還有一段小路,小路兩旁種着樹,並各建有一個小區,用的都是典雅的黑色雕花欄杆,欄杆上有一排圓形的白色路燈。這一切就好像上世紀30年代的布景。
走到小路的盡頭,我會右轉回到右邊的小區,而純霞則和許多同齡人一樣要橫穿一段快環路的市內段。我們在這裡分別。
第二天,一切如舊,只是我上課偶爾分心朝純霞的座位望過去時,會一下子找不到她。畢竟我們隔得太遠了,我想,大概是看花眼了吧。
傍晚,6點半都過了,像往常一樣,純霞和我一同回家,仍是那熟悉的笑容。最近天色暗得早,此時已有些朦朧。我們走在學校後方那條長長的路上,純霞看看左邊的草地,竟嚇了一跳:“那白色的是什麼?”
我轉頭朝草地上看去,一些雜草,一些白色的石頭。再回過頭時,純霞竟已走在了我前面,就像一陣風掠過去一般,讓人有些措手不及。我靈機一動,趕緊追上去,開她的玩笑:
“是不是很像亂墳崗……”
“啊啊,你不要嚇我……”純霞笑罵著。我一聽,心裡更加得意,說得更多,還故意伸出手朝她後頸上點了一下,純霞又笑又怕,走得更快了。我不依不撓,非要繼續嚇唬她。快到盡頭了,眼前的橋底下就是剛漲過水的竹排溝,現在水退了一些,渾黃的溪水中露出一團團本該長在岸邊的雜草。看見此景,我想起一個很經典的故事,於是壓低了嗓音說:
“一個人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河邊玩,突然,他的女朋友掉到了水裡,那個人跳下水去想救他的女朋友,卻只看到一些水草。於是,他上岸了。
“多年後,他又來到這裡,看到一個人在釣魚,魚身上沒有一絲水草。這人就過去打聽。釣魚人告訴他:‘這條河裡從來就沒有水草。’……”
純霞的表情很疑惑。
“那個人聽了之後就跳河自殺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純霞搖搖頭,原來她並沒有聽過這個故事。
“因為當初他看到的水草,其實是他女朋友的頭髮……而他以為那是水草,就沒有救成他的女朋友……你看,竹排溝里有很多雜草哦,說不定就有某個人的頭髮哦……”純霞聽了,害怕地抖了抖肩,走得更快。我更加覺得有趣,走在小路上時還故意說左邊的小區很像“吸血鬼的黃昏公館”。又該分別了,其時天色比昨日更晚,身後和眼前的路燈都亮了,來往車輛也紛紛閃着燈;我又近視,覺得眼前格外模糊,純霞的身影才離開我的視線就消失在車流中了。
第三天,我又回頭看純霞的座位,有時能看見純霞,有時嘔看不見,若隱若現,若有若無,課間和訓練時也不見她。傍晚,6點半都過了,純霞才又現身,要和我一同回家,仍是那熟悉的笑容。只是今天,天都要黑了,我的近視眼所能看到的東西都蒙上了厚厚一層紗。
我們走在學校後方那條長長的路上,純霞忽而嚇了一跳:“那白色的是什麼?”我朝草地上看去,一些雜草,一些白色的石頭。
怎麼……竟然和昨天一樣?
再回過頭時,純霞竟已走在了我前面,就像一陣風掠過去一般,讓人有些措手不及。我想追上去,然而所有的動作都在一瞬間凍僵了——
我眼前的純霞,竟、竟然……沒有腳!
不管天色再怎麼暗,不管視力再怎麼差,我都清楚地看到見了——純霞的背影,真的就像風一般,輕輕盪着,盪着,沒有根基……
我心中驀然翻騰起一股恐懼。我想要大喊,想要拔腿就跑,但思維的僵硬停滯了我的行為,也使我有了一秒鐘的思考時間。一秒過後,我終於做了決定。我看看手錶,佯裝着急地說:“哎呀,不早了,今天我家裡有急事,我必須先走了!再見!”然後沒命地飛奔起來。風聲在我耳邊呼呼地響,我很快把純霞甩在身後,卻突然感覺背後有無數只慘白的手,無數只煙一般輕卻刀刃一般利的手朝我伸來,朝我追來!我的背整個都涼了,我甚至能在夜色中隱約看到一兩隻手越過我的肩,想要捉住我。我閉上眼睛,喉嚨里無可抑制地爆發出一聲嘶叫,尖銳地劃破長空。我好像在黑暗中倉皇地逃命,身後是無數只想要捉住我的陰風慘慘的手。我聽到純霞調皮的笑聲混雜在風聲中傳入我的耳朵。
回來……不要走……
回來陪我啊……
我很孤獨的……
真的……
嘻……
我轉彎,衝過小橋,衝過小路,好似在黑暗中橫衝直撞,其實是筆直地朝回家的方向跑去。當我跑完了那段小路時,我驟然停步,睜開眼。
沒有了。陰風慘慘的手沒有了。調皮的笑聲也沒有了。
我原地回過身去。那條小路。那些樹。那些黑色雕花欄杆。那些圓形的白色路燈。以及那棟被我戲稱為“吸血鬼的黃昏公館”的居民樓。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上世紀30年代的布景。
而小路那端的白色小橋,在夜幕下竟讓我想起奈何橋,純霞並沒有追過橋來。
翌日,我心有餘悸地看過去,純霞的座位上真的空蕩蕩,空蕩蕩的了。晨讀時,我們從班主任的口中得知,純霞在三天前與我分別之後,在快環路上遭遇了車禍,重傷住院;昨天黃昏時分,因搶救無效死亡。
教室里經過一陣短暫的嘩然後,沉默了。
……那麼,前兩天傍晚和我一同走在放學路上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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