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侯,儘管父親給我戴上一圈又一圈閃亮的光環,但我總是把父親安排的事做的亂七八糟,還故意他指東來我偏向西。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呢?真是搞不懂。父親的怒火常為此燃燒,父親的巴掌因此落在我的屁股上,換來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父親讓我承認錯誤,我噙着淚咬着牙就是不承認。現在想來,孩子的逆反心理真是嚴重。兒是娘的心頭肉呀,母親沒有道理不痛我。母親看不下去的時候,就趕過來狠狠的把父親推開,順帶狠狠的剜父親一眼。這一眼止住了父親進一步的動作,似乎也澆滅了他心頭的怒火。母親是我和父親的調和劑,我私下認為,這是母親除了生我、養我之外的第三大功勞。
現在,我多麼想父親再安排給我一些活計,我會做的井井有條滴水不漏。哪怕父親叫我像愚公那樣去剷除一座山,我也會心甘情願。可父親不給我這樣的機會了。自從他六十歲那年得了腦血栓撿了一條命回來,他就變得一聲不吭。他平靜的看報紙,平靜的喝茶,平靜的看電視里的打打殺殺,平靜的按時按量吃那些大大小小的藥片,平靜的接受吊瓶,平靜的任憑我們兄妹幾個把好魚好肉的往家拎。他都一聲不吱。他的眼神是平和的,溫情的,透出一股子溫暖,就像冬夜裡一撮熱烘烘的炭火。有那麼幾回,我沉浸在他溫暖的注視里,想走卻邁不開步。功名利祿憂愁煩惱就在這脈脈的注視里,煙消雲散,了無痕迹。
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打掃院子。這原來是父親的活,而今被我據為己有。有時兒子也來幫忙。有時我故意好幾天不打掃,我想等父親說出“巍巍呀,你去把院子打掃打掃”這句話來,然後我屁顛屁顛的拿掃把起勁的掃,使勁的掃,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可是父親不開口。不是母親拾起掃把,就是媳婦拾起笤帚。這是我最失落最沮喪的時候。
自那次腦血栓后,父親就不能說話了。兄妹幾個想湊錢給他治療,他大手一揮拒絕了我們。我知道父親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動他。從這一點來說,我酷似父親。所以我理解父親的決定。
“家庭生活雖然絕不是天國,但總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快樂源泉。”看着眼前的場景,我的眼淚不爭氣的鑽出來。我不擦它,任憑眼淚流出來。還有眼淚是件好事,能暢快的流一次眼淚是件好事。
武訓實驗小學五年級:李佰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