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起他們的姓名,更記不起他們的模樣,像是用水沖刷過一般,這些人的影子都被洗得乾乾淨淨的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看來,這忘情丸是起作用了,霜晨不免為忘掉那些老鄰居而感到有些失落有些惆悵,但這一點點不舒服,很快就被強烈的欣喜抵消了。因為與此同時他也發現,自己的雙掌變得越來越結實,越來越堅硬了,到了第七天時,那一雙手掌,已經針刺不進,刀砍不動,如同銅鑄鐵澆的一般,就是伸進烈火中去烤上半天,也毫不在乎。
於是,霜晨吃下了第二顆藥丸,這一顆吃下去之後,他發現,讀私塾那幾年裡,結識的那些同窗好友一個也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有過好多同學,但他們是誰,叫什麼,長什麼樣,與自己之間發生過哪些事,竟像是一頁頁空白的書一樣,沒有一點印跡可尋。
而自己的兩隻臂膀,則在這七天里變得猶如花崗岩雕成的一般結實了。
就這樣,霜晨吃下了第三顆藥丸,就再也記不起自己小時候一起長大的表哥堂姐們了;吃下第四顆藥丸,就再也記不起一直疼愛他的叔叔姑姑,還有舅舅們了;吃下第五顆藥丸,就將白髮蒼蒼慈愛親切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股腦兒全忘了,竟連夢裡也再不能夢見他們了。
待到吃下第六顆藥丸,果然就將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師傅徹底忘了,任憑他怎麼去使勁到自己腦海中搜索尋找,就是找不到關於師傅這個人的任何一點記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渾然不知,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當然,這第六顆藥丸吃下之後,霜晨從頭到腳,幾乎全部都已經像鋼鐵般堅不可摧了。
終於,霜晨手中的銅匣里只有最後一顆藥丸了,而在霜晨腦海中唯一還記起的親人也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媽媽。
霜晨出世不久,父親就病故了,所以,父親在他幼小的記憶中,本來就是一片空白,是媽媽一個人將他拉扯大。媽媽頭上的每一根白髮,媽媽臉上的每一條皺紋,媽媽手上的每一個老繭,霜晨都清清楚楚地銘記在心底里。媽媽經受了那麼多的苦,媽媽付出了那麼多的愛,方讓霜晨長成了一個健壯聰明的少年。
十四歲那年,霜晨隨師傅進山練功去了。每逢季節交替之時,媽媽總要帶着納好的鞋,縫好的衣,烙好的餅,蹣跚而行好幾天,進山來看霜晨。她的心,是時時刻刻在兒子身上啊。
不幸的是,就在一年之前,媽媽生病去世了。悲痛欲絕的霜晨趕到家時,看到的只是媽媽泥土尚濕的墳丘。他在墳頭哭了三天三夜,用哭啞了的嗓音對媽媽說,以後,每一年到清明節,他一定要到這裡來看望長眠在此的媽媽。
現在,如果將這一顆藥丸吃下,那麼毫無疑問,馬上就會將媽媽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就連媽媽的墳在哪兒,也不會記得了……(未完待續)
忘情丸(2) 標籤:忘情水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