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整理書櫃,對於一些眼下已經過時的書總是不忍淘汰,思來想去重又放回柜子里。丈夫對於我的舉動大為不解,書櫃擁擠,舊書不棄,何為?其實對於書的此番用心,皆因小時候少有書讀,遂倍加珍惜,這種惜書如寶的情結恐怕一生難解。
記得小時候是沒什麼課外書可讀的,偶爾,借光看看哥從別人那裡借來的小人書,已是奢侈。每到發放語文書時,心中那個歡喜呀,當天准把課文從頭至尾讀個遍。姐姐那時上初中,對於書更是渴望以及。有次她從別處借了一本有關英雄故事的書,讀書心切,上課時按耐不住,偷看書時被老師發現,老師當場沒收書並把厚厚的一本書撕成碎片,姐姐的心被撕碎了,又遭一頓羞辱,一氣之下輟學回家。
朋友跟我講了他的故事,看似好笑,聽了卻很心酸。他說,小時候,如得到一本書總是看的很慢,唯恐看完沒得看。看一頁摸摸書有多厚,就像現在數兜里的錢,看到最後一看剩下很薄了,那種絕望的心情刻骨銘心。有次到鄰居家玩,看到人家桌上放一本《三俠五義》,鄰居家哥哥正看呢,他趁哥哥出去就給拿走了,跑到自家裡間的馬棚里,把大笸籮蓋在牆上,藉著小窗戶的光線藏在裡邊看,鄰家哥哥發瘋似的找他,怎麼也找不到,家人也找不到他,他真是緊張死了。還有一次,他大哥拿到一本《敵後武工隊》,他要看,結果被鄰家哥哥給搶走了,他傷心極了,一個人跑到他家房頂上偷偷的哭,睡著了,家人怎麼也找不到他。醒來后,天漆黑的,他不害怕,卻首先發誓一輩子不搭理他哥哥。他對書的愛簡直到了痴迷的地步。以至90年代,因為買書多,覺得愧對家長,每買一本就餓自己一頓,後來把自己都餓瘦了。朋友的講述令我深有感觸。
如今的孩子是不會理解書怎麼還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也無法體會我們小時候對書的那份強烈渴望。
那時候沒有書,好在有廣播。村子里家家都有小廣播,記得那時每天定時播出的《岳飛傳》,吸引了全村人。村民們在地里幹了一天活,收工時一溜小跑,就為了回家聽廣播說書。每天只講一點點,講到最後把你的胃口高吊起來,卻嘎然而止,讓你真着急呀!就這麼一天盼着一天地等呀。其間,對說書人劉蘭芳的性別也爭論不已,她口齒清晰、聲音洪亮,有人判斷一定是男的,那時劉蘭芳就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大明星,她每天以其獨特的聲音繪聲繪色地給大家送上一道精神大餐,缺一頓整個人就像掉塊肉似的。
後來我家買了台上海牌收音機,我們先後收聽了《神秘島》、《夜幕下的哈爾濱》……尤其喜歡《神秘島》,每天心繫着那個小島,甚至加入了那個小團隊,與他們一起居住在懸崖上的山洞裡,急他們所急,想他們所想。小小的心由此變得寬廣。每天心滿意足地聽上一集,在現實生活與虛幻世界中往來,感覺是那麼快樂。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我才有書讀。那時候哥哥考取中專,到城裡求學。每到假期回來時,在他的綠色帆布旅行袋裡都會帶回幾本刊物——《大眾電影》、《中篇小說選刊》、《小說月報》。那段時間,我如饑似渴地沉浸在文學作品中。直到現在,那些書還被我保留着。它們跟隨我從家鄉來到城市,從舊家遷入新家。有些書的封皮都有些破損了,書內紙張發黃。翻開目錄,每一篇小說都是熟悉的,甚至依稀記得當時讀某一篇時情緒的起落。它們就像我的老朋友一樣,可以在某個閑暇時,與我相對而坐敘談起那些遠去的歲月。
回想從前,那些困苦年代其實給予了我們一筆豐厚的財富,至少讓我們懂得珍惜,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比今天的孩子更幸運,因為我們常常能被那些往事深深打動。
海三路小學5年級 陳彥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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