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楔子
秋。陽光碎成一地夢幻般的金色。
地上的落葉幾天未掃,那個紫色衣衫的女孩子巧笑嫣然,蹦跳地踩着地上的黃葉,簌簌地響。
十三歲的易水寒手裡拿着一串冰糖葫蘆,叫道:“靈菲,快來呀!”一臉微笑。然而漆黑的雙瞳里卻漫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憂傷。風不是太冷,冷的是他身下那把刀:天斷。
那是一把泛着淺碧色寒光的刀,只是遠遠觀望便是人生出一種寒冷。
邵靈菲倚着長風,笑若銀鈴:“哥哥,你拿過來嘛!”
易水寒嘆了口氣,眉頭無可奈何地皺了皺,只得送了過去,沒等邵靈菲再開口,就開始喂她吃,顯然這種情況已經很多次了。邵靈菲眨着眼睛,嘴唇紅得就像糖葫蘆。卻忽然問道:“哥哥,你不吃嗎?”
易水寒笑笑,搖了搖頭。
“為什麼呀?”
“因為爹和娘都不讓啊,哥哥有很多事都要做的。”
“那麼……所以你才不能總是陪着靈菲嗎?”
易水寒苦笑,竟然一臉無辜。
“那如果靈菲非要哥哥吃呢?”邵靈菲把它放在易水寒嘴邊,道。
“別鬧了,快吃完,哥哥陪你玩好么?”
“不嘛,我就要哥哥吃,再不吃靈菲就要生氣了。”可邵靈菲哪有半分生氣的樣子,雖然噘着小嘴,看起來卻高興得很。
易水寒卻沒有再拂逆,任她將糖葫蘆遞過來,酸酸甜甜的滋味,襲遍全身。
忽然,有一個聲音,冷冷地道;“寒兒,過來。”
易水寒複雜地看了一眼邵靈菲,拍拍她的肩,走了。邵靈菲眼睛突然紅紅的,啪嗒啪嗒地落下淚來。
那天,易水寒就在這一地的樹葉上,跪了一夜。夜風,竟和刀鋒同樣寒冷。
然後過了很多很多年,又是秋。蕭蕭黃葉閉疏窗。
那個白衣男子長身玉立,看着殘陽——已經過了十七年了啊。十七年,卻已遠過了滄海桑田。他身邊已再沒有那個叫邵靈菲的表妹,清楚地記得,她走的那天留下的話:
生死相隨,只不過是黃粱易碎;盼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西風獨自涼。天斷已不再。他曾經以為,不再用這把讓她難過的刀,一切就都會好起來。卻不曉,這刀已融進了他心裡,永遠揮之不去。
一、便掃盡,一地殘葉
“公子來此,不知是為何事?”說話的是金陵掃葉樓主葉子夙。
清涼山下的掃葉樓雖並非荒涼之處,來的人也不是很多。葉子夙不知是何時從襲氏那裡接來了掃葉樓,一個女子,一住便是十年。以知秋為號,平日里便與文人談詩談畫,說起來,與武林是半點關係也沒有的。
“我與其他人有區別么?”
葉子夙道:“公子身上,似是背負了太多的往事。”
易水寒輕笑,道:“來掃葉樓,自然是尋詩。樓主留着一地黃葉不掃,豈非待的就是知音么?”
葉子夙也笑了,道:“請隨我來。”
這個人,竟如此熟悉。
那天,易水寒收到了一封密函。三個字“掃葉樓”,署名是“葬魂宮柳如是”。他半年前就開始查葬魂宮,卻一直沒有頭緒,四個月前,只好安排了一次意外,希望能把妹妹易茗軒的丫環吟風送入葬魂宮。現在,那熟悉的字體,應該是她的回應吧。可為什麼是柳如是?這個、這個金陵城中曾經聞名一時的女子?
易水寒只有去掃葉樓,葬魂宮的行蹤太過隱秘。除了這封信,他幾乎什麼也不知道。除了,他明白,葬魂宮主是很想會會他的,不論怎樣,都會引他過去。
葬魂宮是江湖上一個秘密的組織,傳言葬魂宮主冷消凝與修羅教主成決勾結,近年已露稱霸武林的野心。而易家這個武林世家便背負了這個任務。長子天生殘疾,又不願過問江湖之事,便只能寄希望於次子易水寒,他果然不負眾望,十三歲便可駕馭對主人異常挑剔的天斷刀,又博學強記,十七歲已為後起一輩的佼佼者,那一年,刀法已大成,成了用過天斷刀后唯一一個棄刀而非為刀所棄的人。然而他卻不止用刀,不過,江湖上從未有人知道他到底會多少種武器。
易水寒竟跟着葉子夙,就在這林中談起詩來。他總覺得葉子夙這一身通透的空靈中藏有些什麼,一種意念在腦中散播——這個人,不該是這樣的。但他無法描述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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