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頭,紅着臉,登上了開往縣城的客車。儘管車上的乘客停止了笑聲,但是我看得出人們心裡還是在議論着剛才在河中發生的一幕,母親的表情像爬山虎細小的卷鬚攀滿了我的整個心靈。假若車廂里有裂縫,我恨不得鑽進去。
那是去年元旦的早晨。我吃了母親做的雞蛋麵條,背着行囊上學。我打開門,到處是冰凌霜掛,門前小路白白的,硬硬的,我穿着母親做的新棉靴,格外舒服。我想,有了這雙新棉靴在學校上晚自習就不怕冷了。母親走在我的後面,我回頭一望:“你提着長統膠靴幹嗎?”“我送你過河,免得從橋上走要多走好多彎路。”母親淡淡地說。
我沒想到母親想得這麼周到。是的,我家與公路只有一河之隔,大橋離我家大約有三里多路,冬天的河水不太深,穿著長統靴從水面寬廣的地方過河的確是一條捷徑。還沒有到河邊,眼尖的客車司機就看見了我和母親,他知道又有兩個乘客要坐他的車,他停了車,按了兩聲喇叭。我加快了速度,脫去棉靴,換上膠靴,一會兒就過了河。我又選了一個水面較窄的地方,雙腳比齊,拿起膠靴,舉過頭頂,一個標準的擲鉛球動作,將膠靴向對面的母親擲去,哎呀,不好,也許我力氣太小,也許我動作不對,膠靴擲在了河中間,隨水往下淌。對面的母親沒有半點猶豫,沒有半點思索,沒有脫去棉靴,沒有捲起褲腳,果斷地走進水中,撿起了一隻隨水飄流的長統靴。望着河中的母親,我呆若木雞,不知所措。車上的售票員叔叔不知是受了感動還是為了爭取時間跳下車來,幫我扔出了第二隻長統靴。
在我的記憶深處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慢慢淡忘,但這件事卻使我刻骨銘心,也許是時隔不久,也許是母愛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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