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旖旎,醉入闌珊
壹、
他臨風飲愁。
素潔的白衣,很乾凈的白,對比着天幕上若隱若現的漆黑,迷迭。
清晨寒水劍對他的所作所為,令他心灰意冷,已不再相信任何東西了。
沒有一個地方能接納他的落寞,包括,他待了六年的寒水劍。
他的斬緣劍上還含着凜凜的血光,手臂上還留着夜怨劍的傷痕。
劍主“賜”給他的傷痕。玫瑰樣濺開的血,像在祭奠他死去的愛情。
那道深深的紅色憂鬱,是他的心臟撕裂的殘紅滿地。
酒極烈,似潮水,衝散他心裡最後的堤壩。朦朧隱約中,他看到酒樓的樓台,琥珀色的木製,勾引着人的憂傷。
他想飲完這盞,就縱身而下,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虛空,讓這場夢結束得更快,就不痛。
卻看到身旁坐着一個人。
一個女子。腰間插着一柄利刃,嫵媚而滄桑的臉龐,發凌亂,神色迷離。
同是一盞烈酒,同是縱身而下的心念,甚至理由也相差無幾。
他是為了寒水劍,她,是為了暗月閣。
二、
暗月閣的女人,每一個,都是陰毒的刺客。或練毒,或練刃,孤傲冷漠,世代相傳。
而她,暗月閣第11代閣主之女,卻不願練毒,更不願練刃,只想嫁一個懂家的男人,過一段平靜而澄澈的生活,然後徹底淡忘掉那個血色的江湖,徹底淡忘掉自己的家世。
可是,在她十一歲的那年,稚嫩的雙手還是無法抵禦地被塞進了一把青峰刃。
“如果不能通過自己的武功成為強者,就只能過奴隸一般的生活,被男人擺布!”母親還是丟下了這樣一句話,縱使她哀求,楚楚可憐。
是的,母親是強者,她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但她從未得到男人真正的愛,也沒有真正愛過自己。
因此,她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她沒有父親。
她的父親是其中一個死在母親刃下的人。
在即將接管暗月閣的日子裡,她卻中了情花的劇毒。
那個男人說不上英俊,唇角卻輕揚着妖異的美,似笑非笑,刻骨的憂鬱隱藏在面龐的冰冷。
她決定交給他自己的全部,在鄉間,抑或山林,過一段平靜而澄澈的生活,像她想象的那樣。
然而,在他們準備離開的一天,門外卻站了一個人。
閣主。
她已經老得不堪,許久沒有見過,疲憊的外表與之前迥異。閣主用冷漠的眼掃視着兩個目光炙熱的人,雙手各掌一柄雄雌流星鏈,鏈上霧氣環繞,隱約可以見到黑龍騰躍。
刃聲呼嘯,聲聲恰似龍吟,凄厲的清嘯刺中了他的咽喉。
她看着這個如煙花盛放又湮滅的人,被鮮血吞噬,卻無法左右那個發狂的女人。
在最後一刻,他看了一眼她,妖異的的眼神讓人離魂,纏綿地醉倒。
在血這場最窮凶極惡的烈火里,她失去了知覺,醒來時,看到自己已經身處荒野。
什麼都沒有了。
她回到暗月閣,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她得到了閣主的位置,只是,已經沒有了用處。
她的一生,失去了最重要的兩個人。
恍惚的虛空之中,她狂飲,看着樓台上琥珀色的木質出神。
一切,似乎都該結束了。
此時卻看到了他。
母親告訴她,女人要冷漠無情,恨天下所有的男人,否則,只有淪為奴僕。
她隨時準備着將匕首拔出,讓他在血花的飛濺中成為陪葬品,對面的男人卻脆弱滄桑得讓她不忍。
有些註定,終究無法擺脫。正如情花的毒,與她糾纏不舍。
三、
互換了名字。
他叫韓青霜,她叫韓青離。
像兄妹似的名字,描繪着他們的緣。
這名字卻好熟悉。
青離突然想起母親思念着的一個人,是她童年裡唯一的朋友的人。
同叫青霜,姓卻已經不記得。
記得母親提起他,總是兩行清淚劃過雙頰。她說那個人她已經找了多年,卻還是一無所獲。她後悔,殺了青霜的生父,埋葬了青離如花的童年。
青離和青霜的父親是死在一起的,命運就是如此殘酷——青離的母親殺死了她的父親,連他的朋友也沒有放過。曾經,青霜就住在暗月閣的附近,給孤僻的青離帶來着久違的童真與歡笑,母親曾經想過誅滅青霜,終究禁不住青離的哀求,只是把他逐了出去。從此,青離一直沉默着,詮釋她的,唯有那愈來愈鋒利的刀刃。
但是,他是男人——
追殺所有的男人,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甚至自己的父兄與戀人,是暗月閣女子的職責,哪怕——離開了那裡也是一樣。
荒唐嗎?
青離曾經這樣想過,但一看到男人,心中的仇恨便不能遏止的飄逸而出。
她再次把那柄匕首捏得很緊。
突然,她看到樓台琥珀色的木製,勾引着人的憂傷。
母親說過的,暗月閣的女人和男子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我亡。
呵,人生如夢,對自己來說,夢早已結束了罷。
而他,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她即將剋制不了自己的仇恨,手裡的刃緊了又緊,鋒利的刃刺傷了她的手。
血。
血的慾望讓她的神情有了貪婪的意味。
你死,我亡。
這句話在青離的心中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很多東西她卻還是放棄不了,割捨不下。
即使是夢,夢醒的時候,也會痛的。
終於,她縱身,身影像飛鴻,重重在青霜的記憶里落下。
肆、
是她。
青霜的心一痛。
由於寒水劍與暗月閣為敵,他洞悉了暗月閣的一切,知道,暗月閣的女人,是暗殺的機器,被血主宰的機器。
而今天,她卻為了青霜,在即將無法剋制嗜殺的一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青霜聽說過的,由於新閣主的無能,暗月閣早已名存實亡。偏偏在這個時刻,新閣主被人暗殺,大批精英流散江湖,暗月閣危如累卵,擊破那個曾經堅不可摧的組織已經易如反掌。
寒水劍等待這個時刻,已經多少年了。
往事突然浮上來,如煙如海,想起那個曾經清澈如水的女孩,和自己在暗月閣居住的往事。不舍就上涌,一陣陣襲痛他的內心。
“你,別走,我還可以試試!”青霜的右手指向了遠方,目光茫然迷離。然而已經太晚。
讓寒水劍保住暗月閣,又有什麼用?暗月閣的唯女子尊已經得罪了整個江湖。多少門派正在覬覦它,欲除它而不能。這個局面,他完全控制不了。
青離是清楚的,她還深愛着暗月閣,為它的存亡牽心。但多少個門派對暗月閣的仇恨已經堅若磐石,這也許是暗月閣的天數來了吧,無論是語言,還是別的什麼,都已經改變不了了。
伍、
儘管知道無法改變,青霜還是選擇了連夜離開。看着寒水劍主妖媚而凄傷的臉龐,他第二次無法自拔地沉入了這潭寒得刺骨的水。
清晨,隱約還有夜的終曲的最後一個音符。
妖嬈的霧氣,給劍主的側臉蒙上了一層輕紗,妖異得令人心碎。
“劍主,我。。。有一事相求。。。”青霜的聲音微顫,他看到夜怨劍的傷痕猶在。
已經成了一抹淡淡的玫紅,像她臉上兩絲依稀可見的紅暈,褪去了幾多柔情,滄桑的劍毫不留情地刻下凝重的痕。
“不要再叫我劍主,我不是了,永遠不再是了。。。。。。”她笑得很勉強,像即將凋謝的——
罌粟。
那罌粟曾讓他醉過很久,現在,卻早已回不來從前的美。
寒水劍只有無情無義的男女,誰若心中有了愛,就要逐出——即使是劍主也不例外。
因此,當他濃烈地愛着她的時刻,早已有人揭發了那段戀情,自然,她不可能倖免。
想要頂替她位子的人,已經不知有多少了。
現在,他們已經成了整個寒水劍公認的仇敵——想把局面扳回來,挽救危在旦夕的暗月閣,已經近乎不可能。
突然想起,她曾經說過,自己無欲無求,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過一段平靜而澄澈的生活。
這是她的夙願。也是他的夙願。
這難道不是世上所有人的夙願嗎?
暗月閣的毀滅,已經無可挽回了。這,也許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及時收手,沉浸在紅塵恩怨,忘記了回頭。
此生,又何必再涉足這個江湖?功名利祿,恩怨情仇,不過是過眼雲煙,漫天塵土,沉浸其中,反而害了自己,換來一個和暗月閣相差無幾的結局(這個。。。好像不是我的想法,不過,我是為了文章。。。)。
該醒了。
青霜看着眼前曾經的劍主,滄桑的冷峻,此時卻平添了幾分親切。像一株微笑卻有着傲骨的菊。
在鄉間,抑或山林,過一段平靜而澄澈的生活,挺好。
風傾訴着旖旎,闌珊的憂傷為秋意瀰漫的楓林染上幽深的氣息。青霜輕輕擁住她,她沒有拒絕,也許,她已經等了許久這平凡而幸福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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