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種花,花是白的,心是黃的,能開好多天,花開敗了卻不枯萎,一直到風乾了,還和開着的一樣,這就是麥草蓮…… 一大清早,我就捧着英語課本坐在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裡,幹嗎?發獃!這個小公園隔壁就是醫院,蠻清靜的,是看書學習的好場所,但我就是集中不了精神。 “你好!”嗯!我抬起頭,看到一個女孩站在我面前:穿着病人的那種條紋衣服,頭上戴着一頂並不好看的帽子,蒼白的臉上充滿陽光,我並不認識她。我正要重新對着課本發獃時,她又開口了:“你是學生嗎?” “不像嗎?條紋姑娘,你也不像病人呀!” “可我真的病入膏肓,沒救了!” 我一驚,抬頭看了看她,見她擺出誇張的表情。我暗暗發笑,心想:你的演技真爛! 她又笑着說:“你為什麼天天對着課本發獃?你叫什麼名字?”我勉強露出一點笑容回答:“我叫陳嵐。”我轉頭正好看見醫院住院部的大樓。 “你住哪一間?” “不告訴你!” “那你得的是什麼病?” “誰知道!”她說著就在我身邊的凳子上坐下,說:“原來我盼着有病可以不去上課,現在我真的病了,可我偏偏又想回去上學!”一陣沉默之後,她又調皮地眨着眼睛問:“你念幾年級?” “我沒有上學!”我把目光移到課本上,“我媽媽下崗了,我只上完中專就進廠工作了。可工廠不景氣,我也下崗了!想另找工作,可學歷又太低,所以我想再上學,這不,馬上就要成人考試了,我想試一試……” “這樣呀,那你能跟上嗎?”她托着下巴問。 “挺吃力的,要不怎麼老看着書發獃呢?很多東西沒有學過,書也沒有借全!” “你缺少哪些書?” 我說了幾本書的名稱。 “也許我能幫你!”我抬起頭,心想:你能幫我什麼?再有三四天就要考試了,你想幫我也來不及了。我已經想好了,今年不行,明年再考。 “嗯,你什麼時候考?”她問。 “周六和周日!”我回答道。她沉默了一會,發白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指着醫院住院部的大樓說:“看見了沒,五樓窗台上有盆花,那就是我的房間。”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有一盆花!遠遠看去,只看見可愛的綠葉子。 “什麼呀,像盆韭菜似的!”我故意這樣說。 “它叫麥草蓮,快開花了,花是白的,心是黃的,能開好多天,花開敗了卻不枯萎……啊,該回去了。”說著,她向我擺擺手,以示告別,她走了。 以後的幾天里,我在這兒看書,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窗台上的那盆“麥草蓮”,也會想起她。唉!這次考試我果然沒有通過,我拿着通知單往家走,路過醫院時,又看了看那盆“麥草蓮”。和往常一樣,我每天仍然到公園裡看書,每次我都會下意識地看看它。遠看它好像已經開花了,我想一定是白白的花、黃黃的心被綠葉捧着,十分可愛。我又想起了那個女孩,於是,我走進醫院,來到那個有花盆的病房,透過明凈的玻璃,我驚奇地發現除了那盆花和床櫃之類的擺設以外,什麼也沒有,不像是正有人住的樣子。我正想着,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猛回頭,發現拍我肩膀的是一個護士小姐。 “找誰?” “這個,我找……就是住在這裡的一個女孩子,她……” “什麼樣的女孩子?” “這個……我也說不清,那盆花……” “哦———”護士似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陳嵐?” “是啊!”我心裡正在納悶,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跟我來!”我跟着她走進值班室,她指着一個箱子說:“這隻箱子是她留給你的!拿走吧。” “啊,什麼?她人呢?” “死了!是血癌。一個星期前死的。她說過你的事,她把所有的課本和筆記都帶來了,說如果你來了就送給你!還有那盆麥草蓮,如果你喜歡也拿走。她不想讓家人帶走,她說有一位將要參加考試的女孩喜歡,拿走了那會影響她考試。”護士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 我的胸口很輕易地被撕裂了…… 七月,天氣晴朗,我提了那“沉甸甸”的箱子,手裡捧着那盆“麥草蓮”往家走,陽光里揉碎着花香,我感到無能為力,我的心像針挑似的痛…… 我想:生命的價值與意義,從來不曾以“長度”去衡量,是“深度”讓生命璀璨閃亮。如果生命不能太長,我們只好活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