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往常一樣,我走在放學的路上,爸爸在十字路口接我,看着爸爸那紅腫的雙眼,我的腦中出現了無數的問號。出什麼事了?爸爸為什麼哭了……我沒有去問。回到家,院子里擺滿了花圈,看着輓聯上的字,我一下子蒙了,頭“嗡”的一聲大了,爺爺去世了!這個消息使我無法接受,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衝到屋裡,看見爺爺安詳地躺在床上,平日里那滿是魚尾紋的眼睛已經永遠地閉上了,我緊緊地握着爺爺那冰涼的手,默默地把我親手摺的那一串許願星放在他的手邊。
望着爺爺那熟悉的面孔,我彷彿又回到了過去。往事一件件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極力尋找着爺爺那熟悉的身影……
聽奶奶說,爺爺早年畢業於西安地質學院,為了響應黨的號召,支援大西北,來到了海拔四千多米高的青藏高原上,為祖國尋找寶藏。作為一名地質工程師,每天天還沒亮就外出堪探,兩個饅頭一壺水就是他一天的伙食。要是在山林里迷路了,晚上就回不去了。水喝完了就捧雪吃,餓了就吃那凍得硬邦邦,難以下咽的剩饅頭。有時候大雪封山,菜供應不上去。每天就只吃白饅頭,喝白開水,偶爾要說有菜,一天每人也只有1個生洋蔥,就這還得省着吃。不僅如此,干爺爺這行是很危險的,常常會有狂大雪等惡劣的天氣光顧,高山缺氧,高原反應是難免的,即使是在那兒工作多年的人,有時也招架不住。其實,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爺爺在一生的工作中曾經遇到過好多次危險的事,聽爺爺的同事說,一天傍晚,爺爺正準備歸隊,在下坡時忽然不小心一腳踩空,從山坡上摔下來,摔斷了腳骨頭,幸虧被隊友們發現及時,送到大隊醫院療傷,經過檢查,醫生說爺爺傷得很重,需要三個月的住院治療,可是爺爺只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就拄着拐杖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爺爺參加工作四十年,在地質大隊立過無數次功,帶着無數榮譽的光環,一九九五年爺爺光榮地退休了。可他依然保留着勤儉節約的優良作風,還是那樣省吃儉用。一件背心穿六、七年都捨不得扔,一塊手錶帶十幾年都捨不得換。唯獨我被爺爺視為掌上明珠,處處都依着我,事事都滿足我。
那是二年級的時候,老師教我們查字典,並要求我們每個人都買一本字典。回到家,我對爺爺說了以後,爺爺便騎上自行車去給我買字典。可是天公不作美,方才還是風和日麗,萬里晴空,轉眼間烏雲密布,狂風大作。突然,一道閃電劃破雲層,接着從遠處傳來了陣陣雷聲。緊接着,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不一會兒,地上已滿是積水。我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着爺爺回來。猛然間,雨霧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朦朧而又熟悉的身影,踉踉蹌蹌地向這邊跑來,影子越來越近,我看清了,啊!是爺爺。他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了,雨水順着頭髮滴落在蒼老而又慈祥的臉龐,爺爺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塑料袋,微笑着從袋中取出我要的字典。捧着略帶體溫的字典,再看着全身上下濕淋淋的爺爺,我的心中早已是滿滿的感動……
第二天,爺爺病了,是因為爺爺冒雨跑了好幾家書店給我買字典才着涼生病的。我去看爺爺,他對我說:“你要好好讀書,長大做個有出息的人。”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當時不明白出息是什麼意思,但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卻樹立了堅定的信念:“我要做個有出息的人”。知道只有那樣,才對得起爺爺,才能報達爺爺對我深深的愛
重溫過去,往事歷歷在目,爺爺那嚴肅的神情,親切的話語,又一齊湧上心頭。我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拉起爺爺那早已僵硬、冰涼的手失聲痛哭起來……
楓葉搖紅,葦絮飛白,不覺又是一個深秋。
中秋前夕,我帶着一束菊花來了爺爺的墳前。墳頭依然如故,只是雜草叢生。我用柏枝掃去四周的塵土。靜靜佇立,無聲的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任憑它默默地流淌……許久,我凝神遠望,我彷彿又看見了爺爺辛勞工作,勤儉節約,愛我疼我的身影。又看見了,我那可敬可親,教我做人,讓我感動至今的爺爺……
劉丹陽 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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