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從懂事起,我聽得最多的話是:這個小姑娘真漂亮、真可愛、真有趣......無形中外貌成了我喜歡、不喜歡一個人的標準,直到二年級時遇到了“她”。
由於爸爸媽媽工作太忙,沒有精力照顧我,於是家裡請了一個保姆,負責我的一日三餐、上放學的接送。可打第一眼看見她,我就一百個不喜歡。她又黑又?C,說是五十不到,可已滿臉皺紋,短而油的頭髮上夾着許多白髮,看上去還沒我六十多歲的外婆年輕。最難看要數那高高凸起的顴骨,尤如兩座小山挺立在平方面積不大的臉上。噢!還有那滿口正宗的臨海“俺”,讓人聽着就煩。
於是每天放學,我盡量第一個衝出教室。要不,她又會像第一天那樣,見我沒出來,跑到教室門口,“王夢可、王夢可”的叫喊,臨海口音引得同學哄堂大笑,讓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有一個洞,鑽進去。
我多次向媽媽提出我不喜歡她。可媽媽總說,她也不容易。好看不好看有什麼關係,只要她人好就行了,你瞧,她做事乾脆利落、性格直率、待人又好......
得不到媽媽的支持,我便常常有意無意地跟她唱反調。放學時,她來接我,我總和她保持一段距離。她在前面拿着書包快走,我卻在後頭慢悠悠地晃蕩。要是同學問起她是誰,我乾脆說不認識。有時她急了,催我快點,我就不管她一陣快跑,讓她一邊在後頭緊追,一邊直喊“慢點”,於是我就會像螞蟻那樣慢着小步,讓她哭笑不得。此時,我就會以狡黠的眼光瞥她一眼,心裡想,這下你該向媽媽辭職了吧!可每次她總是沖我搖搖頭,笑了笑,流露出一臉的無奈。
幾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媽媽帶我到她同學家玩。吃過午飯,小姐姐邀請我下樓玩。正玩得高興,遠處傳來一陣“沙、沙、沙”的掃地聲,我猛一回頭,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我的眼帘,是她??我家的保姆。她正揮動着手中的掃帚,仔細地清掃每一個角落,哪怕是一張小小的樹葉也不放過,一堆堆又臭又髒的垃圾頃刻間消失。也許是累了,她依着掃把,一隻手擦拭着額頭上的淚珠,一邊打量着掃過的路面,笑了。“她生活得也不容易啊!”媽媽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後,“為了家中生病的丈夫,做了兩份工。每天除了總是準時地來我們家,天不亮就要打掃小區的衛生,瞧下午也要掃一次。”正說著,“卟嗵”一聲,一大袋垃圾從天而降,潔凈的地面一片狼籍。我抬頭一看,一張漂亮的臉蛋從二樓的窗口一隱而過,我不禁生氣地喊起來:“怎麼這麼不文明啊!”“哎,王夢可,在這玩啊。不要緊的,我再掃一下吧。”路面又變得潔凈了,不知為什麼,她剛才叫我“王夢可”的聲音似乎沒有以前那樣難聽,那顴骨凸起的臉也並不怎麼難看。
後來,那位阿姨為了照料生病的丈夫走了,但我仍常常想起她。是她,讓我懂得了不能以貌取人;是她,讓我知道生活中還有許多的無奈;是她,更讓我看到了做人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