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怎麼和你說起我的從前呢。
長滿唯美詩句的陰鬱雨季。包括串連成線的琉璃色雨幕,優雅的香榭樹與灌木叢,還有潮濕的青苔和癱軟在一旁的泥濘泥土。
以及在大片大片陽光終年不至的角落中破土生長出的面相異常醜陋的毒蘑菇。
那麼,在拋丟出那些發了霉的記憶與見不得光的秘密的同時,對於這些早已爛熟於心的我這個陳述者,該做擺出怎樣的姿勢與面部表情,又該氤氳出如何的語氣和境態,要不要再用通透安適得純粹的淺色水粉細緻塗抹出一片隱喻的場景來呢。
思忖許久,喑啞的我卻無措到不知該作何解釋。一張口,憑空而生的惶恐與不安迅速溶解進空氣,呼嘯着,兀自的倒灌着。
仍想說點什麼。可喉嚨的部分卻乾澀得厲害,?v然內部所有的氣管、肉質都在狹小、窄長的空間里纏繞糾結着,擠積作一團,澀疼的要命。
於是我的無奈同你們的困惑攪拌在一起,熬煮出一鍋怪味的悵悵無言。
最終,在身體內部排列好的言辭還是消磨成溫熱的液體流淌進心口,溢出眼眶。它給了我片刻自欺欺人的安慰,卻又在隨後不久蒸發過程中,直直地攝取了我更多的安全感。
原本想把苦鹹的過去說給一個懂的人聽。
怎奈我的青春終是無處安放。
二 偶爾會收到關係較好的人遞交來的信件,或是幾張文藝到不知所云紙條。有時候伴行的女友也會心血來潮地把我拉近身畔,壓低聲音:哎小落,告訴你一個秘密喔。
文靜,低調,不錯的人緣,大抵是那時在別人看來我全部的樣子。
事實上大多數的時間裡,我扮飾的,不過是一個一周也不見得會被老師提問到一次,很多人一起就無論如何也插不上話的灰姑娘——而且是沒有南瓜車與水晶鞋,永遠也變不成公主的仙蒂瑞拉。
Elin說,小蕾,我在樓梯口等你,下來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下我喔。要知道,我可找不到你。
看吧,我就是這麼容易被無視掉,就是這麼容易。
你們不知曉我的青史與傳奇,猜不透我的思維與偏執。你們所熟悉的,不過是那些被蒙蔽了假面,殘缺不全,混雜了太多荒謬的所謂事實,如是而已。
那時候的自己是卑微的,是懦怯的。
那時的自己還不像現在這樣:可以暗藏住大部分的緊張,故作洒脫的在眾人面前表現着;可以在父母毫無理由的怒斥責罵后,冷漠地問出自己是不是很多餘;可以在別人失落沉抑時無所謂的衝上去,嘻嘻哈哈的一個接一個的講着冷笑話。
那時候的自己,充其量也會在物理老師被班級同學氣哭后,悄悄跑去辦公室遞上自己寫的勸言;會在看電影看到有一點煽情的地方就感動得眼淚盈盈,卻還躲閃着不敢讓旁人看見;會自己拿着攢下來的零用錢偷偷買上幾本自己喜歡到不行的書,然後四處尋覓佳處藏好。
那時候的自己,至多也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吧。
三 總恍惚的認為,窗外持續的漂浮着一層霧氣,像是清水蒸干時的狀態被撒上了顯影粉似的。
我站在群山之巔,以天空的名義歌唱不安的靈魂。
平白的歌,空憑的歌。
最後換來的,仍是一場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