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風頭垂得低低的。許久才重新抬起頭來,臉上,雨與淚混成一塊;厚厚的頭髮上密密地蓋了一層小雨點。他眯着眼睛調整情緒,既想把自己弄得傷一點來顯示自己的“頹廢,寂寞”,又怕別人看到他這個可憐樣子。內心極度矛盾之下,乾脆哪一樣也沒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地往前走。
散步的心情是沒有了。也不知道是頭皮癢還是怎麼的,他用手麻木地抓着頭髮。想想這麼長時間的一切的一切都結束算了。
結束算了。
可,又有誰承認它開始過呢?
然而在不久之後的聊天中,雨天漠然的邂逅的原因,陳靜怡給了曉風一個完美的解釋,曉風又猛然覺得生活是充滿生機的!現在他的生活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可“鯨魚和陳靜怡在公園牽手!”這個消息卻又不合時宜的,不知道從誰口裡地傳了出來,在曉風這個朋友圈裡口耳相傳。曉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時間覺得天都昏暗無邊,所以他到家之後用QQ問陳靜怡有沒有這回事,完全忘了他在她眼中只是一個同學而已,而陳靜怡卻一直很配合曉風心裡的想法——一直否定。曉風雖然心裡不舒服,可畢竟當事人不承認,又沒有證據,所以他本能的往好的方面想,覺得肯定是那個******瞎編亂造的。所以他又快樂了起來。
——他才不會去問鯨魚關於牽手的事情,他覺得和兄弟說這些特別傻。
鯨魚是曉風的好朋友。他這兩天卻真的樂開了花。整日在課間對曉風傾訴他的興奮之情。曉風因為牽手門事件對鯨魚心裡多少有些怪異,卻又礙於面子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好在課間一邊解函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他說話。
鯨魚說今天有女生請他吃飯了!曉風側歪着的臉猛然抬起,驚異地看着鯨魚,腦中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眼前:是陳靜怡嗎?而就在這時無名的一股惱火也起來了,在自己的“失戀期”,鯨魚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最後好奇心打敗了惱火,他轉了一下筆,焦急卻又裝作不在意地問鯨魚:“哪個女生這麼不長眼請你吃飯了?奇了!”鯨魚一向自認為天下無敵,突然突然被人這麼諷了一句,有點生氣了,可又不明白是不是在開玩笑,所以只有板著臉說:“樓上的陳靜怡。不用驚訝了,就是那個你所說的那個很漂亮的那個。”
“什麼?!”自己隨便的一說,竟然說中了?!曉風的眼睛被一層血色包圍,頭腦一片暈眩;他震驚之下,暴怒不已,自己竟然被最好的兄弟“背叛”了。他猛然一拍桌子,一下子就把桌子拍歪了。全班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這裡,他們都想看看兩個自命不凡的才子打起來是什麼樣子,甚至有人拿起白色的粉筆,從講台上朝着曉風鯨魚明確地扔下來,大聲叫囂:“加油!讓怒火燃燒地更猛烈吧!”
班裡的人第一次聽講台上那個陳小磊說出這麼有才華的話,全部跟着鬨笑。這一笑把曉風和驚訝的鯨魚徹底惹惱了。鯨魚深吸一口氣,對曉風說:“他媽的,我們兄弟說話,管他屁事啊,找死!曉風,一起揍他!”曉風在混沌之下思維都變得簡單起來,只記得鯨魚是他的兄弟,不能打。可自己的一身怒火又無處發泄,無法收場,只好先聽他的再說。
他也不搭理,只是用行動回應鯨魚:抄起一本書,用儘力氣朝陳小磊砸過去,隨着書砸在黑板上發出很響的“啪”的一聲。怒吼:“******找死啊。畜生!”
說完他們兩個走路都不繞彎,不管路上有什麼障礙物,筆直朝講台衝去。一路上撞歪了很多人的桌子,還弄掉很多人的書。一時間教室里一片狼籍,可卻沒人敢惹這兩個大熊。而陳小磊見事情不對,只好苦着臉賠笑說:“大哥大哥,開開玩……”“開你媽”鯨魚打斷他的話,一個巴掌扇過去。整個班級都聽到那清脆的聲響了,“啪!”陳小磊向後倒了幾步,眼裡漸漸有了淚水。
然而就在這全班矚目的關鍵時刻,就在鯨魚要飛踹過去的時刻。老師來了,憤怒地把三個人拉到辦公室里去訓話。
“你們幹什麼?群毆嗎?”
“沒。”
“老師他們就是在群毆我!”
“他嗎的……”
“你說什麼髒話?!你還威風了你?!”
“我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
“老師他們沒有開玩笑!他們是真的要打我,你看我的臉!”
“開玩笑?開玩笑把別人弄哭了?你們不要給我狡辯!事情大致我已經弄清楚了!”
“就是啊,你們不要狡辯!”
“你草他媽找死啊!我叫你狐假虎威,我叫你狐假虎威!我操!”
“啊!!啊!!老師他打我,嗚嗚。老師他打我!啊!”
“鯨魚你幹什麼!你是黑社會嗎?!啊!保安!保安!陳老師!過來拉開他們,打人了!打人了!”
那天鯨魚就這樣在老師的面前把勢利眼陳小磊打成了腿部骨折。頭部輕傷。因為鯨魚成績不好,老師們想也沒想就給他申請了個大處分。而曉風雖然也在抵抗老師,可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所以只是公開批評。
鯨魚在學校里公布處分名單的那天早晨,一個人默默站在操場上,仰望藍天,秋風徐來,把腳下的枯草吹得翻騰不止。也把鯨魚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他轉過頭,發現了走過來的曉風。曉風眼裡滿是愧疚,想說得多一些,解釋得多一些,卻感覺嘴巴生澀,用儘力氣也只說了幾個字:“鯨魚,對不起。”鯨魚卻不似曉風想得那般傷感,只是淡淡地說:“我爸爸已經幫我搞定出國的事宜了,我準備去澳洲讀書。”說完,他才略帶傷感地用手摸了摸曉風的臉,然後緩緩地摸到了肩膀。拍了拍,嘆了一口氣。只不知道他是為什麼嘆氣。可曉風心裡卻突然悲涼起來了,想他此次去澳洲,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想想這位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用眼睛定定地看着鯨魚,想要記住他的模樣。
“哎,我們走吧。”聽到鈴聲,鯨魚又嘆了一口氣,拉着曉風向教室走去。
“鯨魚,我想問你個事……”
鯨魚好像知道了他要問什麼,淡淡地說:“你是說陳靜怡的事吧?我和你開玩笑的。我喜歡的人現在在隔壁班。你個白痴,動不動就拍桌子。”
聽到這句話,曉風悲傷的臉上突然掀起了一股狂喜之潮。他說:“我暈啊!搞了半天,你唬我來着啊!嗨,我就說你不可能這麼不夠兄弟的!”
鯨魚頭也不回,只是笑了一下。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鯨魚開始中午就回家了,成了唯一一個不受校規約束的人。而這段時間也終於讓曉風明白,喜歡一個女生,是必須要自己去爭取的,沒有理由讓女方來追求他。他明白這個之後,生活又突然充滿了活力,覺得一切都有了奔頭。他開始整日笑,和他和陳靜怡的關係也越來越好。膩得讓旁人都噁心了。距離第一次和陳靜怡說話已經過去將近1年。這一年間發生的一切活動都是那麼的有意義,第一次和陳靜怡在現實生活里說話,第一次和她一起出去玩……
鯨魚終於走了,曉風對陳靜怡的暗示也同時越來越明顯了,甚至近乎表白。他們兄弟兩人一起向自己的理想前進着。這個時候,曉風發現自己近乎成功了,和陳靜怡關係已經成了不點破的愛情了。此時的他,路上看到陳靜怡皺一下眉頭,他雖然始終未去安慰,卻會獨自鬱悶一整天。路過陳靜怡班的時候看到她在笑,他也會瘋瘋癲癲地高興上好幾個小時。
兩個月之後。一切的一切就像離奇的電影一樣,又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他的心。彷彿天崩一樣又塌了。 又塌了……
陳靜怡即將去澳洲的消息也不知道被誰傳了出來。曉風在打球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
陳靜怡今天就要走了,是星期三。上課的日子。曉風逃課出來,想要看陳靜怡最後一眼。
本地沒有機場,她需要先坐車去別的城市。在汽車站,他遠遠地看到了陳靜怡的身影。一個恍惚,一直以來的困惑苦澀地豁然開朗:他們牽手。他嘆息。他笑。她去澳洲。
原來他們是真的牽手,不是******的瞎傳。原來他並不是為我們的分別而嘆息,而是為我的愛情嘆息。原來他笑得不是我的誤會,而是嘲笑我的無知。原來,她也要去澳洲了。
曉風在候車廳里看到陳靜怡拉着行李慢慢地混跡在人海。一年來所有的笑與淚,所有的委屈和無奈一瞬間湧進眼眶,他只能在角落裡輕輕地啜泣。至始至終,他好像一個獨角戲的扮演者,自娛自樂。
直到離開,她都沒有看他一眼。。
曉風感覺自己好像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可腦子暈眩,眼睛模糊,什麼信息都處理不了,只好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誰對誰錯地就對那個人說抱歉。
看着那人走開時的背影和陳靜怡在他腦中最後的印象——那個背影這麼像,觸景生情,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曉風忍不住地用衣袖擋着眼睛,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