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冬風扇在我的臉上，禿溜溜毫無美感的枯樹耷拉着眉頭。地上儘是細薄的冰霜，天上卻掛着一輪驕陽。
火燒眉毛——補習班即將遲到。我不顧是否在冰刃上行走，是否在凜冬里冒昧衝撞，與稀罕的行人匆匆來往，我當是沒有駐足的理由的。
眉頭一挑，不知為何在旁人眼裡透到輕蔑的眼光，眼神不由自主順勢望去——原來是一位見多不怪的“瘋婆娘”。
瞬間眉頭湧上不快之色，周圍人犀利的眼神彷彿刻在鋼鐵上的一道刀光，不無形殺人誓不甘休——好似破壞了這番時光。
我無瑕細究，只是餘光瞄了一眼：寒冬臘月的大白天，窗花襲擊每一座櫥窗。那女人披頭散髮，只是着了一件輕薄的針織衫，臉貌似被凍得扭曲，嘴貌似緊緊抿成一條線，全身上下微微顫抖着。
周圍有嘲喜之情毫無遮蓋的，也有同情之意默默感嘆的，絕大多數同我這樣——“笑裡藏刀”行色匆匆的。
當第一片雪花跌在我發梢上時，一聲稚氣清脆的“媽媽”擾亂了我的心弦，沉眠的狗尾草也抖了抖軀幹上的霜。
我不能再等了。那凌亂的瘋女人慢慢從口袋抽出乾裂的手，那手腹的老繭小心翼翼地覆蓋白皙光滑的小手，似晝夜與黎明的交替。沐浴在陽光下的小孩全身被裹成了一個粽子，唯有頸部的毛糙暗淡的圍巾格格不入。
瘋女人沒有張嘴，她是個聾啞人。她笨拙地托起兒子，輕輕握在手中，她在空無一人的過道上左右眺望了幾下，確保無誤自我點了點頭。光滑的地面不能阻遏兩人蹣跚的步伐。細密的小學終抵不過烈日的光芒，紛紛讓開了路。
我不用再等了，八點準時的鐘聲顯然已經被敲響，悠長而又漫長德回檔在小小的山溝里，日理萬機的人群不會為一片雪花停留，但愛會。
時至今日，我未曾忘卻那個場面。那是瀕臨絕望與踏足希望的交接點，那是黯淡無色與撥雲見日的無數更迭。時至今日，我也才明白，她不值得被打上“瘋女人”的標籤，她是一位“媽媽”，也是希冀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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