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息越發的凝聚,寂靜的只聽見劉老栓的喘氣聲。身邊只有一個鄰居阿正,劉老栓躺坐在一個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屋內,就算是白天也很少看見陽光,兒子劉金鎖已經去參加高考了,今天是最後一場,剛去不久,劉老栓的病情開始惡化。鄰居阿正要去找金鎖,被劉老栓用微薄之力拽住了。“金鎖努力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考上個好大學,本個好前程,這兩天他高考,我還能熬得住,就別告訴他了。”阿正連忙點點頭,“你啊,苦了一輩子,媳婦也死得早,還要拉扯金鎖長大,挺不容易的。”
兩人對視了幾分鐘,鄰居突然問道:“以前見你也是好好的啊,沒什麼大毛病,怎麼說倒下就倒下了呢?”
老栓移動了一下身子,從涼席下面拿出來一張單子,顫抖着交給阿正。阿正接過單子,是人民醫院的化驗單,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肝癌晚期,頓時阿正的淚水奪眶而出,捂着嘴蹲在了牆角邊,“都說好人命短,你老實一輩子,到頭來得了個癌症,真是造化弄人,嗚嗚……
劉老栓喘了兩口粗氣,“我去了也倒罷了,可金鎖怎麼辦,他還小,如果考上大學,生活費也還是個問題,我走了誰來照顧他。這孩子命苦,他有先天性心臟病,我一直瞞着他,只要不發脾氣,病情還是控制得住的,我必須等他回來。”說著又咳了兩聲,吐了口血痰。
阿正看看錶,已經十一點半了,高考已經下場了,就對老栓說:“金鎖要下場了,我去接他。”劉老栓緩緩的點點頭。
剛走到路口,就看見往家趕的金鎖,阿正上前一把把他抓住,“今天考的怎麼樣?”“還行吧”金鎖答道。“趕緊回家,再晚了我怕來不及了。”金鎖使勁搖晃着胳膊,“到底怎麼了”。
“你剛去考試不久,你爸他的病情就惡化了,現在趕緊回家,他有事要和你交代。”
金鎖一路小跑到了家中,進門就直衝卧室,看到了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劉老栓。老栓他大口喘着粗氣,眼睛微睜。金鎖大喊一聲“爸”就跪到了老栓的窗前,緊緊地抓着老栓的手,“您別嚇我,我走時你還好好的,這現在是怎麼了”。
老栓象迴光返照似的有了精神,“金鎖,爸快不行了,以後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了,其實,這些年,有些事我一直瞞着你,今天,聽我說完,我就沒有什麼遺憾了。”緊縮一直點頭,淚水已經滴在了床單上。
原來,劉老栓已經四十多歲,還沒有娶上個媳婦,每天也只靠種地和賣糧食賺些收入,一天下地經過村頭,石磨盤上放着個包袱,裡面傳來嬰兒的哭聲,劉老栓連忙走過來,“這是誰這麼狠心,把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扔在了這,真是沒有人性。”想到這,老栓多了一個心眼,“這孩子不會是有病吧,家裡人治不好就扔了。”他急忙抱起孩子跑到了村裡的衛生室,經過醫生檢查,孩子得了先天性心臟病,要是不發病,活個十多年沒有問題。老栓心想:自己沒有孩子,正好把孩子抱回家去,一來是有個伴,二來孩子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
回到家中,逢人便說上天賜給他一個兒子,鄉里鄉親也沒多在意。
到了第二年就是嚴重的自然災害,村裡的莊稼絕收了,連野菜、樹皮都吃了個精光,村裡人餓死的不少,劉老栓就帶着金鎖一路要飯到青島,這才活了下來,一住就是二十年,以後就再也沒回去。
金鎖一天天的長大,有時候也鬧着心疼,都被老栓駁斥了過去,金鎖也沒多在意,每天和正常孩子一樣上學放學。
聽到這,金鎖已經是淚流滿面了,老栓又喘了口粗氣,“孩子,我對不起你,隱瞞了你這麼多年,如果你現在不認我,還來得及……”“爸”,還沒說完,金鎖就打斷了他的話。“您永遠都是緊縮的爸爸,您就是我的親爸。”
“咱們村有個習俗,叫“落葉歸根”,我在滄州還有些個親戚,我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再死之前去看望他們,金鎖啊,答應爸,我死後,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運到滄州的梨花村,告訴那裡的村長,我叫劉長治,讓他查家譜,上面有我的名字,他會明白的,你要是考上個好大學,我也就……老栓還沒說完,就倒吸了兩口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幾天後,阿正給金鎖湊了三千元錢,也租了靈車,金鎖披麻戴孝上了靈車,伴隨着老栓的屍體一路趕往滄州,在梨花村把老栓的屍體埋好后,對着墳墓磕了三個響頭。在村長家裡,他看到了劉氏家譜,上面寫着第三十一世:劉長治,金鎖拿起筆來,在第三十二世後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劉金鎖。
就在一個月後,金鎖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高一:李華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