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你對我是多麼重要。
母親懷孕時,你匆匆忙忙趕來,舟車勞頓卻不肯休息,你欣喜不已地拉着母親的手緊緊握着,似乎在感受血脈相連的力量以及尚未成形的我微弱的活動跡象。彼時,父親工作忙,是你十月如一日地照顧妊娠反應明顯已經虛弱不堪的母親。因為有你,十五年前那個漫天飛雪的冬日,我平安降生。
三歲時,步履蹣跚的我跟着你爬上天台,你乾瘦有力的手握起雪白的粉筆一筆一劃地教我認字。你不厭其煩地念着簡單的詞組,一遍又一遍,彷彿從不疲憊。但長時間俯身你的脊椎經常莫名發痛,我依稀記得你身上常常瀰漫著濃濃的膏藥味。然而,每當我奶聲奶氣叫着“外婆外婆”的時候你總會淺淺笑着抱起我,不顧勞累陪我到處逛。因為有你,我的童年格外美好。
小學時,父母經常四處奔波,於是家裡長時間是我們倆共同生活。彼時的我害怕黑夜,每至夜落降臨,我坐在床上總是恐懼不已。無窮無盡的黑夜彷彿被惡魔吞噬后的殘局,死死地捆住我,似乎把薄薄的塑料膜套在我的頭上一般。每當我害怕得小聲嗚咽渾身顫抖時,你總會察覺到什麼似的過來擁住我與我同睡。你的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伴着這香味我總能安然入睡。那時你的輕聲細語即是我最好的安慰。因為有你,幼時的我不再害怕黑夜。
初中時,我進入了叛逆期。我的心中似乎關進了只咆哮的小獸,它不住地嘶吼挑釁,最終傷了離得最近的人,自己也落得傷痕纍纍。不止一次,我的話刺痛了你,但你幾乎從來沒有指責過我,只是默默轉身,留給我落寞消瘦的背影。如今回想,那時的我是如此自私不懂事,但你卻一次又一次地包容了我的過錯。因為有你,我褪去了張狂的叛逆。
幾個月前,你突然病重,住院療養了很久。我去醫院探望您時,突然發現了你——那個從小到大在我心中一直無往而不勝的外婆,竟也慢慢地老去。你臉色蒼白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長滿老繭的手變得乾枯瘦長,彷彿是飽經風霜的老樹上脆弱的枝。我上前握住你的溫熱的手,依舊是那麼溫暖熟悉,但歲月的磨練讓它們增添了一道道刺眼的痕。我看着你不變的和藹的笑,眼眶濕潤。
從小到大,我耳濡目染的是您悉心的教導,你的勤勞,你的鑒定。幾日前,你樂呵呵地打電話告訴我最近的趣事,笑得像個孩子。彼時,母親告訴我,你的身體已逐漸康復。因為有了你,我才能感受到這麼多的美好,謝謝你,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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