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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天大的債,我也肯叫你了

白雲飄飄作文網 字數:3000字

他六歲那年,媽媽攜着三歲的弟弟走了,自那起音訊全無。 

  在他幼小的心裏面,他自那起就在也沒有機會叫媽,儘管他很想很想,漸漸地,“媽”像一滴水永遠乾涸在他的腦海,他在也沒心思去理會什麼“媽”,因此他不知道媽究竟是什麼概念,反正他只知道是“媽”讓他被小夥伴嘲笑成“野草”,因此他恨媽。 

  每次在街頭玩耍,他只能靜靜地聽小夥伴們自豪地說什麼“媽媽又給我做了雙新花鞋”,“媽媽又要給我做大餐”.......之類的話。看着小夥伴們幸福的神情,他心中一股莫名的酸楚。而後小夥伴會指着他的鼻尖冷嘲熱諷:“你媽給你做了什麼呀?奧,對了,他沒媽呀,沒媽的野草啊......”每每此時,他都異常難受,報頭衝出“包圍圈”,獨自躲到牆角大哭一場。 

  九歲那年,他上了小學,由於家裡貧窮,他交不起學費,因此沒有新課本子用,只能借上一年級同學用過的舊課本子用,儘管如此,他學習很努力,每次考試都得第一,每每捧着鮮紅的獎狀,他心中都綻滿幸福的花。其實他也很想拿着獎狀投進媽的懷抱,看她榮耀的笑容。可是他硬要自己不要那樣想,因為他的心告訴他他要恨她。當他聽着小夥伴在老師的帶領下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時,他會偏執地告訴自己我不要流淚,我不會做懦弱的野草,沒有媽,我一樣會成為快樂的寶,我一樣會勇敢地直面人生的風雨,漸漸地他越來越習慣沒有媽的生活。

  十四歲,他以全鄉第一的優異成績考入鎮中學。異常的家境使他開始漸漸地逃避人群,而喜歡一個人獨處,他淡於寡言,熱於將一切付諸文字,寫進日記,踩入心底,之後鎖進抽屜。繁忙的學習之餘,他總愛一個人沉浸在書本里而忘記世間喜樂悲憂,他總愛執筆寫些離奇古怪卻自己衷愛的文字,而從不去發表,也不會拿來給任何人看。他成績還是很優秀,最糟的一次,考取了全校第九名,還憂鬱了半天。他對自己要求相當嚴苛。偶爾一天他聽到了閻維文唱的一首《母親》:“你入學的新書包.......這個人就是媽,啊,這個人就是娘......到什麼時候也不能忘咱的媽。”聽着聽着,他竟不知不覺流出了淚水。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醒過神來,機械地,他趕忙擦乾淚水,從心裡罵自己“不爭氣的東西......”之後又默念了幾便:“我恨她......”之後的日子裡,他在心底默默地告誡自己是她拋棄了自己,她無情在先,就別怪我無義在後,無論從哪一方面他都覺得自己該恨她,恨得名正言順,恨得合情合理。 

  十六歲,他又以全鎮第三的成績考入市重點中學讀高中。進入高中,他才發現原來生活可以如此五彩繽紛,精彩紛呈。看着同學們靚麗的髮型,漂亮的衣服,美味的三餐,他着實羨慕,但他從不去追求那些,不去攀比什麼,他依舊過着自己平平淡淡卻很快樂的校園生活。他依舊一如既往地學着文化知識,學習成績也節節上升。他還是那樣痴頑地愛着文學和寫作,一有空就泡在圖書館里。他涉獵了各方面的圖書.報刊.名家著作。每每讀到關於母親的書籍報刊,他內心都會有莫大的觸動,儘管偏執的他不承認,但不可否認的是,“媽媽”確實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觸摸的痕。有一次母親節老師布置作業,要求每個同學給媽媽寫封信,然後寄回家裡。那夜他文不加點一口氣寫了五張,然後獨自一人跑到院子里,對着月亮以淚洗面,他不知道手中這封信該何去何從。不知過了多久,他拿出火將它點燃了,望着東竄西竄的火花,他硬要求自己說了一句無道理的話“我恨她.......”那一夜,他失眠了,聽了一夜閻維文演唱的《母親》,流了一夜的淚,想了一夜關於她的事......到底是恨,還是愛呢?他有些茫然。什麼“可憐天下父母心”,什麼“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母不待”......他簡直要焦頭爛額了。可一想到這幾年來因為他自己失去了本應有的幸福,而增添了不該有的痛苦,他就會偏執地對她只有恨,她欠他的債比天還大,她一生都無法彌補。想到家長會上同學們站在母親身旁的幸福感,冬來天冷母親送來衣服同學們的溫暖感......他更有理由恨她。因為她,他不得不有意避開關於母親的談話,不得不在同學們問及他“母親為什麼不來看他”時編造各種各樣的理由......是她使他性格孤僻而在同學之間談話時無共同語言,使他漸漸在自卑中走向虛榮與欺詐......她欠他的無以量計,所以他打心底恨她。 

  他是孤獨的,十餘載的孤獨,甚至高考那一天。缺乏母愛的力量,沒有母愛的支持,高考那天他發揮失常了,結果只比重點線高了20分,他的人大夢碎了,而進了西南政法大學。如果不是她的缺席,高考那天他就不會發揮失常 ,也許此時他正快樂的坐在人大的校園裡,是她毀了他美好的明天,他恨她。 

  同學們聚會那天 ,不知高興還是難受,他喝醉了,那天夜裡他給媽寫了一封信,寄到了外婆家裡。半個月了,沒回信,一個月了,還沒回信......他很矛盾,不知到為什麼自己竟去關心一個自己恨了十多年的人,他暗罵自己沒出息。 

  九月份,他進入了西南政法大學。一天,他接到家中一個電話,說他媽回信了,他意外得半晌無語。手執着她的電話號碼他猶豫該不該去撥通,或許他很想去撥通,只在等待一個理由。最後,他無意識地撥通了,聽着對方她急切地問“誰?------兒子嗎?-----媽想你......”“說話呀.......”最後,他還是沒說什麼,沉默地,直到她掛斷。之後他發了一條短信“我恨你,你欠我天大的債,我實在找不到愛你的理由......” 

  這一天他同往常一樣去餐廳吃飯,邊吃邊看電視,電視節目名叫《情鎖》,裡面的女主人公哭得那樣傷心,她後悔得幾乎絕望:“我恨她(女主人公的母親),恨了一輩子,她卻為我而甘心放棄了了生命.......”每次吃飯只需10多分鐘的他,那天他卻吃了1個多小時。回到宿舍他又聽起了歌曲《母親》,其實他看似堅強卻脆弱的心同樣需要母愛的慰藉,只是他沒有勇氣去承認,或許他在等待一個理由,一個讓他勇敢面對愛而放棄恨的理由。 

  “人們總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去珍惜,而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這句哲理性言語倏而觸動了他的內心,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總在下意識地搜集與母親有關的故事,文章,電視劇,電影...... 

  什麼母親為了失明的兒子捐獻眼角膜啊; 

  什麼可憐的母親被不孝順的兒子拋棄還在擔憂兒子呀; 

  ...... 

  他此時的心很複雜,亂的一團糟。 

  他很想再次去撥通她的電話號碼,可他不甘心就這樣妥協了,她欠他的債太多了,那是深壑難填哪! 

  這天夜裡,他收到了她的電話,想都沒想,他接通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他只簡單說了一句“是你啊”,之後都是她在說,而他在聽。掛了電話之後,他才發覺,許多很想說的話,他都沒說。最不可思議,卻也不無情理的是,他竟沒叫一句媽。 

  之後他也不止一次與弟弟通話,聊QQ,通信,傳照片.......一次,與弟弟通話時,他竟放起了閻維文的“母親”和劉和剛的“父親”,聽着聽着,兄弟兩人竟都流出了淚水...... 

  “哥,其實媽很愛你,很擔心你,也很思念你。” 

  “也許吧......”他面無表情。 

  “真的,哥。有一次媽媽生病,病得很嚴重,昏迷迷地躺在病床上,口裡念着對不起你,還流淚了呢!” 

  他無語。 

  “哥,天大的債,她也是媽呀,你也得叫媽呀,原諒媽吧,十餘年來她所受得良心譴責與痛苦並不亞於你呀!” 

  他還是無語,表情沉默,內心劇動。 

  “天大的債,不還得叫媽嗎?........”這句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里。 

  “人們總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 ...... ” 

  或許,他真的應該“妥協”了。 

  一天,弟弟打來電話,氣喘吁吁地: 

  “媽,住院了,想服毒自殺......緣由不詳.......” 

  “ 自從媽受到你的信,就整日鬱鬱寡歡,睡不好,吃不消,整個人都憔悴了......” 

  其實,此時的他比誰都曉得其中的緣由,二話沒說,他撥通了電話:“媽......”他泣不成聲。 

  對方同樣傳來不成聲的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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