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草木無情,花亦不可言,但人以心以物,賦予花不同的意義,謂之“花語”。
花有語,記憶中春末夏初的午後,一片彩色爭妍鬥豔,是代表了浪漫愛情的野薔薇,亦有穩重的矮牽牛,有代表歡樂的桃花,成熟之美的石榴花,還有招搖的白玉蘭……。它們的花語自然各不相同,但是此刻它們在說些什麼?薔薇在等待浪漫嗎?牽牛花是否在沉穩中沉默?一縷清風拂面,掠過了花海,吹響了風鈴,吹開了心扉。那天,世界安靜得像是剛下了雪,安靜得連花兒們最細小的聲音也能被人聽到。然而它們的聲音比平日更吵——它們在嚷嚷:“我要陽光”!
沒錯,我聽得很清楚,所有的花兒無一例外地叫了出來。它們需要陽光、需要愛,此時此刻,它們全然忘了屬於自己的花語。
是忘了嗎?也許它們壓根就從沒去記它!
憑誰看,就算是崇高愛情的使者,牆角的野花什麼都不是,也改變不了花兒們的本來面目。花語再美又如何?玫瑰一樣的紅,菊花一樣的黃。
把玫瑰叫成別的名字,它還是一樣的芬芳。
牡丹,有人批評其“俗”“媚”,亦有人贊之曰:“華麗富貴”。梅乃歲寒三友之一,千年來以“傲骨”稱着。可是,牡丹和梅,它們自己知道嗎?
牡丹為何開得大氣?梅花又為何擁有傲骨?花不知,亦不想知。也許在花的眼裡——所有的花,原本就是同樣的。若問梅為何生長於冰天雪地?為何不畏寒冷?可是,又為何不去問一問:企鵝和北極熊為何不生活在熱帶?人類又為何不在水下生存?人有自知花有時,既然造物主安排了它開放的樣子與時節,這本就無對錯之分,人又為何以一己之貪妄加以評論?
再言喻了“死亡之美”的曼珠沙華……那令人心碎的彼岸花——傳說中自願投入地獄的花朵,一旦墜入地下,便永不得被人世間的陽光所溫暖。但它就是陰間的太陽,溫暖着孤獨寂寞的幽魂。
那大片大片開放的曼珠沙華,卻又有誰知其花葉總不得相見的悲哀呢?像是人的左耳和右耳,明明同居一個本體,卻永不得相見,那是怎樣的一種悲哀?這,就是輪迴中的無可奈何的錯過:這,就是那些年我們錯過的愛情:這,也是曼珠沙華自己的選擇。它說:“我就是這樣,我的心語不要旁人定,我要說我的心。”
花本無語,誰知道代表“歡樂”的杜鵑會不會傷心?誰知道代表“熱戀”的玫瑰會不會厭倦,誰又知道代表“重生之愛”的風信子會不會懷念過去?
花有自己的選擇,有自己的美麗。
但,也別忘記,每一朵花都是一位偉大的母親。花開時像貌美的少女,一旦傳粉,便成了孕育新生命的母親。
面對那用心呵護的小生命,花兒們藏起了自己的容顏,捨棄了青春,忘卻了美麗,義無反顧地將自己奉獻給那新生命。終於,在一個雨夜,落盡一身繁華……
還記得那落得滿地的花瓣,它們曾經那麼驕傲地招蜂引蝶,可如今全部凋謝——只為了心中的愛!
最看不得有少男少女嬉笑着搖晃開了花的樹。脆弱的花瓣兒如雪般落下,不是那斷橋殘雪,勝似赤舍如血。那一陣花雨,那一瞬間的美麗,代價便是多少花兒們就此被殘殺。要知道,花的壽命很短,短到只有幾天的時間。那盛放的美麗是一瞬間的永恆,已被銘記在心。花開花落,也許來年在同樣的位置,會開出一朵同樣美麗的花,並且是一朵全新的,就像每天早晨醒來我們都會有一天一樣,它不再是前一天,也永遠不會有前一天的經歷。
燈下,煙霧裊裊,天空中不再有星辰,不在現月光。閉目回憶那個傍晚,繁華落盡一身繁華,大地像鋪上了一層明媚的憂傷,那是千千萬萬個曾經美麗的母親最後的盛宴。
花開處,憶春風流水,宛若當初。
但令人展顏的是,花不知,人情傷,我終究是我,不管你怎麼說。一些花兒謝了,一些花兒開了,世間輪迴,不過如此。迎面的,是一陣陣,暗香襲來;微笑,花無淚,花不哀傷,花自無言念成雙。
因為,花本無語,無心哀傷。
安徽淮南田家庵區安徽省淮南第二中學高一:楊詩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