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此文讀來鄉土氣息極重,我十分喜愛,可能因為從小也是長在鄉土氣息重的縣城有關。讀此文,就如聞到了故鄉的氣味。
三四年的邊城,如魯迅的葯,冰心的小桔等其他現代小說般,十分多的象徵,且善用象徵,十分的妥帖,不像如今排山倒海,不入流的東西們般,牽強附會,全是噱頭。
但是作為一個水平有限的學生,分析它的象徵,實在一件過於高難度的行為,況,70年來,人們所通讀透解,加上沈從文先生自己也提過一二,具體他指的是何物,所以我若排除人們所公認的象徵,去努力發現新的象徵,必然落入晦澀牽強的套路。
故此,我將試着談論我的感受,沈先生的作品所瀰漫出的沁人泥土味道。
邊城,出這樣一個名字,沈先生顯然是想表現不為功利所染的淳樸風土人情。文中所出現背景和事物大都為自然物或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東西??自然和人互相握手的產物,河流,山,渡頭,渡船,竹林,茅屋,小鎮。文中的人也是不功利的。爺爺擺渡死不肯收錢,反而到處請人喝酒,買豬肉互相推錢,小鎮里婚嫁自由,只要兒女們喜歡。即便是文中最有錢的順順,也是一個不十分在意錢的人,慷慨得很。而小鎮里,有錢人家的兒子喜歡窮人家的姑娘,拋了門當戶對的聘禮,要娶窮人家姑娘,也不是什麼新聞。可見,邊城,這樣一個地方,是重義輕利的,不為商業氣息所熏染變質。
最有說服力的,就是文中所說的寄食者(妓女)文化,也如此的與眾不同。即便社會上最勢利的東西的產物,小鎮里最勢利的角落,也因人的淳樸,也是如此的敷衍着勢利,而儘力過着如此人性化的生活。甚至,樓上的歌聲,也就是她的生計,可以因為河上的一個口哨,而嘎然而止。
文中處處不點出邊城的不功利,人人以反功利為榮。從中透露出沈先生對此的喜愛。
下面我重點分析一下爺爺的重義輕利。孫女倆生活拮据,可爺爺卻為人如此的“不愛錢”,似乎與錢有仇般,處處與錢為難。實際上,爺爺是傳統的邊城人思想,以不愛錢為榮。
文中幾處自豪的提到茶峒人平素品德,而正因為爺爺的性格正符合茶峒人的道德觀,所以為人們所推崇,提起渡船,無人不知那個豪爽老人,當然,可以說每個人都擺渡,所以知道她,但是,從文中人們對老人的熟悉和態度可以看出,人們對他性格的尊敬,甚至他去買東西,“一定有許多鋪子上商人送他粽子與其他東西,作為對這個忠於職守的划船人一點敬意”。
文中有個細節,翠翠不願去看熱鬧,要與爺爺守船時,爺爺便拿茶峒人品德去壓她,以使她乖乖去玩。為什麼要品德壓一個女孩子呢,因為對爺爺自己,這是最具權威性的東西,所以下意識的拿來“恫嚇”翠翠。
文中描述了當事情與錢發生關係時,爺爺的處理方式—-一定是互相推諉,彷彿錢是人人都不要的東西般,在這些爭執里,誰要是最後佔了錢的便宜,誰就是輸家。這倒是讓我想起了故鄉的風情,有時也是如此。互相推諉前遍,來來去去沒個停,有時甚至擲錢與地上,而人奔走開了。
文中也安排了幾個推錢的場景,讀來就如生活中發生的事般真實。令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與屠夫的爭執,還有一個定要留錢的擺渡客。沈先生對此類場景津津樂道,可見他對這種風情的喜愛。人人以情義為重,一不要錢為榮,這便是沈先生所念念不忘的人土風情。
但是文中也表現了重利輕義的外來文化,透露出沈先生的擔憂。邊城中最具“勢利”性的,就是那間碾坊,而碾坊的主人出場,就是金錢相伴,她描述了夫人十分自然地從身上摸出一銅子,塞到翠翠手中,就走了,完全不解當地風情。當然,我並沒有說誰的錯,我是說,碾坊陪嫁,之類的事情,可以看出,王團總家,即便不是以金錢在思維,也是十分地看重金錢,並且毫不掩飾,這與邊城風情,就本質的不同。
邊城式的鄉土氣息,在外來文化的侵蝕中,到底往何處去,這是沈先生的深沉擔憂,她既愛這泥土氣味,憎惡重利輕義,以鄉下人自居,但又看到大勢必然,純粹爺爺式的文化傳統行將死去,翠翠的去向象徵著這邊城文化到底往何處去。其實,不論往何處去,都不是沈先生想要的,沈先生都不會以為是喜劇。嫁大老,沈先生對大老不滿,嫁二老,象徵著本土文化的變質,出走,則如魯迅言,不是回來,就是墮落。以上象徵,是他人觀點,但十分符合沈先生的本意。但是以沈先生的性格,又不願看到翠翠又不好的結局,用他自己的話說,她其實竭力呵護着他們。因此,邊城以等待做結局,不讓翠翠走向必然翠走向的未來。又或者,沈先生在等待更好的結局,等待拯救翠翠與本土文化且符合沈先生自己心意的方法。他讓翠翠的等待留在紙上,幾十幾十年的等下去,希望等到翠翠好的出路。
看看我們周圍的世界,翠翠所象徵的文化,到了今天,真的得到好的出路了嗎?或許,得到了拯救,或許,只留下了殘跡而已。
或許,只有沈先生的碑文永留世間——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理解人。
只有沈先生描繪的樸實的人的美,是必然留存下去的。或許,為先生寫點悼念的話,只能寫三個字。——美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