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檸一夏
謹以這篇小說獻給所有陪伴我走過高一的朋友。正因為你們的存在，我從來沒有孤單過。我用我的全部力氣寫了這個，原諒我的幼稚和膚淺。
——寫在前面
（一）
高一五班教室。
“嗯，這個給你。”夏檸把一個精緻的軟抄本放在栗子面前。“哇！彩頁的！還是摩天輪呢！謝謝啦！”栗子顧不上淑女形象，很不優雅地尖叫起來。
“切，”夏檸做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要不是知道你喜歡，我才懶得買。真不知是誰第一個把摩天輪定義為浪漫的代名詞的，那麼無聊。不就是個大破輪子，轉啊轉，在下面看看就頭暈得不行。”
“夏檸姐姐，不要這樣。等我長大了，當個設計師，給你設計一個檸檬形狀的摩天輪，帶你去坐。”栗子嗲聲嗲氣地說。
晚自習下課，栗子遞給夏檸一隻天藍色信封，說：“回家再看。”夏檸毫不留情地說：“少來這套。”但她還是接過信封。一陣微涼的風吹來，教室里的悶熱總算消散了一些。
（二）
走出教學樓，還沒有下台階，夏檸只聽見“哧”的一聲，臉上被噴上了一層涼沁沁的水霧。
“哈哈，嚇到你了。我太成功了。”貓貓手裡捏着一個透明小瓶，一臉壞壞的笑。
“你……”夏檸把貓貓的短髮揉成一團亂。“喵，喵，……”貓貓以這種獨特方式呻吟着，惹來無數好奇的目光。她們手拉手走向車棚。
“勾勾小爪子，永遠不分開。”這是貓貓的名言。“小貓咪肉乎乎才可愛，瞧你，瘦得猴似的，小爪子就像竹枝一樣。”夏檸常常這樣說。
她和貓貓從來都沒有同班過，僅僅是一個下雪天，在一條純白小巷完美邂逅。“我們一起吧。”貓貓說。這是她們友情的開始。從此，她們每天都一起走，即使路上只有短暫的十幾分鐘。她們的自行車總是停放在一起，緊緊地挨着。“既然我們不能時刻相伴，就讓我們的小車子形影不離。看它們多親近啊！”貓貓又忍不住發感慨。她看起來不像高中生，一張娃娃臉，眼睛在夜空下映滿了星輝。
雷電交加的夜晚，她們在車棚里緊緊抱住彼此；狂風和沙塵暴來襲，她們咬着牙拚命蹬車；暴雨中，她們一起被淋成落湯雞；即將遲到的早晨，她們一起爭分奪秒……
“我們也是患難與共呢！”“那是當然！”
貓貓很喜歡聊天，但她唯一不願提到的就是自己的學習成績。“比你差遠了。”她只是這樣對夏檸說。但夏檸相信貓貓也是十分出色的，因為她很努力，還常常在路上請教問題。夏檸也很樂意為她解答。
“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只是因為想你才寂寞！”到了分別的路口，夏檸對着貓貓的背影大聲喊。
（三）
回到家，溫習功課之前，夏檸打開了栗子給她的信封，裡面有一張紙，是從那個摩天輪的本子上撕下來的。上面是栗子的筆跡：
真的謝謝你。我決定用本子的第一頁為你寫這封信。自從我進入高中，這是我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相信它也見證了我們的友誼。我們哭過，笑過，也爭吵過，但爭吵后是最堅固的友情。我們聊過彼此的親人，朋友，還有那個已經成為過去時的“他”。轉動的摩天輪帶給我們每個人幸福，攜手共同展望那些未知的天堂。
看完后，夏檸覺得鼻子酸酸的。栗子很可愛，也很可憐。她一個人嚮往着屬於自己的香格里拉和普羅旺斯，嚮往着愛情，一次次與網友見面，往往是傷感的結局。只有在考完試幾門功課大亮紅燈之時，才會哀求夏檸：“夏檸姐姐，給我講題。教我怎樣好好學習。”
一節自習課上，栗子遞給夏檸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旋轉木馬上坐着的永遠是公主，守護她的究竟是王子還是騎士？”夏檸沉思了一會兒，提筆寫下：“都不是。他們是公主自己心中的幻影，像肥皂泡一樣轉瞬即逝。沒有人有義務對你好。誰的心裡想念誰你是看不出來的。自己只是自己的唯一。”下課後， 栗子說：“能寫那麼好的句子，一定是有經歷的。我期待着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夏檸搖頭，說：“傷心地往事不要提。”
栗子胖得真像一顆渾圓的栗子，為了減肥她從來不吃晚飯。一般節食的人都會遠遠避開美食的誘惑，而栗子卻每天陪夏檸去食堂。“你吃就是我吃，看你吃我就飽了。”她說。有時夏檸也會感到厭煩，因為栗子總是催促她：“快吃快吃，往嘴裡扒，大口咬！”如果吃飯的時間超過五分鐘，栗子就會生氣。為了節約時間，夏檸只能少吃一些。貓貓經常坐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慢條斯理地干啃一包方便麵，不時向夏檸投來同情的目光。夏檸來不及和她打招呼就被栗子一把拽起來，拖出了食堂。半學期下來，栗子一斤沒減，夏檸減了五斤。
（四）
“他是誰？”栗子問。“洛岩。”夏檸輕描淡寫地說，“就是他。”
“原來，我們的好學生心裡也有一個‘他’。”
“那都是初中的事啦。海市蜃樓，過眼煙雲而已。現在我們，敵人都不是。你也不要關心這些了，影響學習。”
夏檸一直把學習放在首要位置，沒有手機，也不會用QQ，惟一的愛好是寫小說，一個月一篇，不長，寫完給栗子和貓貓看。她寫一個喜歡塗鴉的女孩，把精心繪製的檸檬摩天輪設計圖裝進漂流瓶，讓它流向遠方。栗子看了感動得想哭。她寫一個在風雨中奔跑的女孩，眼睛可以在夜間發光，原來她是貓妖。“我會不會也是貓妖呢？”貓貓說。夏檸說：“即使你是貓妖，我依舊愛你。”
有時夏檸也會讓一個類似洛岩的男孩走進小說，充當王子的可笑角色。她也會反覆提到四葉草項鏈，那是她在商店櫥窗里看到，一直想要卻捨不得買的飾物。她隨心所欲地寫，遊走在真實與虛構之間。
（五）
那個周六下午，夏檸從書店出來，迎面走來一個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頭髮染成一片枯黃，劉海遮住了額頭和半個臉，化着濃妝，穿着一件肥大的韓版上衣，滿是窟窿的牛仔褲，香水味幾乎刺鼻。
女孩向她走來。夏檸的第一反應是：搶劫！還沒來得及跑，只聽見女孩發出怯怯的聲音：“同學，請問你姓什麼？”
“我姓夏。”夏檸如實回答。她很奇怪這女孩竟然會對一個陌生人的姓氏感興趣。
“夏檸？我是……”
“夏檬？堂姐？”夏檸愣住了。堂姐夏檬比自己高一個年級，五年前跟伯伯伯母去了外省讀書。現在，夏檸已經無法從她身上找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去我家吧。我可以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夏檬的房間很乾凈，有一種清新簡約的風格，遠沒有夏檸想象的那樣糟糕。
“我曠課出去玩，老師記了處分，我就和老師打了一架。學校把我開除了。我爸去找校長，讓他收下我，並答應讓我留一級。我只好去高一當插班生。第一天，班主任就對全班同學說，誰敢和夏檬說話就和她一起滾。這樣我更不學習了，天天逃課、打架。學校再也不肯要我了。沒辦法，爸媽帶我回來，說他們已經管不了我了，讓我自謀出路。”夏檬的表情已經十分麻木了，看不出疼痛。
夏檬打開筆記本電腦，說：“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剖析自己。你看——”
原來，這些昏天黑地的日子，夏檬一直在寫作。一篇《青春不言傷》中，她寫道：“對於我做過的那些事，我並未後悔，只是心疼，心疼為什麼沒有做一個讓父母放心的乖孩子。”《幻光》這篇小說中，寫到一個女孩因絕望自殺的故事。夏檸說：“姐，你寫得很好，只是文字的色調過於灰暗，浸染了太多悲傷。”
夏檬說：“那天我心血來潮，想寫一部長篇，從早寫到晚，結果電腦死機。我當時就趴在桌子上哭了，一直哭到深夜。經歷了這麼多，我還是第一次掉淚。”
臨走時，夏檸留下一句話：“姐，希望你看清方向。”
（六）
夏檬最終沒有放棄學業，她去了夏檸的學校，到貓貓的班裡。“多關照一下我姐姐。”夏檸叮囑貓貓。“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貓貓滑稽地敬了個禮。
決定成立一個寫作組合是在高一的暑假。栗子、貓貓還有夏檬、夏檸，在夏檸的露天陽台上第一次開會。陽台上種滿了藤蘿、凌霄、忍冬和薄荷是，夏檸說，明年爭取種薰衣草和迷迭香。夏檬又回到了那個清純的她，性格也開朗了許多。
四名成員決定：檸檬姐妹負責寫小說，栗子和貓貓負責評論和插畫。
最後該給這個組合起個名字了。貓貓提議，叫“檸檬樹下吃栗子的貓”。栗子馬上反對：“太沒詩意了！”夏檬說：“我想，就叫‘青檸一夏’吧。”其他人馬上表示贊成。
青檸一夏，我們的花樣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