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之初,流金鑠石。吾與客欲游華山東峰,以避盛暑。客者,字子山,莫測寡言,明天文象緯。嘗予余卜三卦,皆中。以為奇,慕而友之。是夜也,草木蔥蘢,促織四起。趁月明,先行二三里,平而無陡,趨而行之。愈行愈險,遂彳亍而行。
東峰,為其東得也。上有一台,喚之朝陽,故亦稱朝陽。其高險,為所屬之極也。古時登山,山面近垂,高數丈,陡而無路,無枝蔓可依。徒鑿數足窩。手足並用方可至頂。今拓其路,雖無古之險陡,然亦不減也。道過半,至蒼龍嶺,仰見明月,數點星燈,若成一線,宛如登天。過之,遂至其巔。
時至寅時,與子山坐朝陽台而待日出,山風泠泠而至,怡然自得。坐須臾,子山跽坐而問曰:“子知宋玉《風賦》乎?常事其君游於蘭台宮,故作以諫其王。”吾曰:“知也,嘗拜讀,以‘雄風,雌風’諷其君不知民之苦也,然風無二哉,唯君臣異也。”子山笑而問曰:“可得聞歟?”曰:“‘獨樂樂與眾樂樂,不若與眾’乃孟之言也,古之先王,樂民之樂,憂民之憂,故民亦思之。《詩》云:經始靈台,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史勿亟,庶民子來。是為所以。昔者襄王塞其視聽,罔顧民生。是謂異也。”子山頷首而頓曰:“賢王者,鮮矣!無與謀之,而賢人者,天下有之。子識之乎?”對曰:“無多也,今識者,唯一人耳。”曰:“何者?”對曰:“龔州邱氏,字逸飛。其善屬文,倜儻有大志,與為兄弟,偶辭相接。睹其文,頗具古風,有仁德焉。其人亦如文也。”子山曰:“是也,君子無志則難成大矣,鄉讀子之《志說》,酣暢淋漓,快哉!快哉!”大笑弗止。余假以怒,弗笑,正色而問曰:“子視我何如?可謂賢人焉?”余莞爾而笑,對曰:“子非賢人,而為仙人也。”子山飾驚而起曰:“何謂也?”曰:“子山子山兮。子者,人也。人者伴山,豈非仙乎!”相顧而笑。鼓琴而歌之,歌曰:平山闌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手種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秋?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鍾。行樂直須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方回首,日已出山兮。
高二: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