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鄉,冬天不冷不熱,很少粉妝玉砌,一夜梨花滿城,也很少艷陽高照,萬里金邊鑲嵌。整座小城,在遠山的注視下,淡泊卻也熱鬧地度過一冬。
我生活在這座小城的中心地域,聽說遠遠的那些沉默的冷山,鋪滿雪,也聽說他們像無數切面的精緻鑽石,在雪后的太陽下熠熠生輝。但在我身邊,冬天只是如霧的朦朧,那霧,是陽光也敵不過的半透明。
冬天的三個月,時間似乎突然撞上了一道門,只得從門縫中努力擠過去,日子不斷有所進展,但淡淡的冷意怎麼也散不開,大腦還在運作,手腳卻在略長的袖子,似乎總有些擠的鞋裡蜷縮着,昏昏欲睡。
所幸的是,雨雪不多,兩三天陰后,總有些出太陽的時日。這時候,早上的霧,像兌了些水的牛奶,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因為霧越濃,撥開了就是越晴朗的太陽。待到中午,還真靈驗了,一個個跑到暖暖的陽光下,摘去手套,抱在一起懶懶散散地晃着,直視那陡然小了許多的太陽,似乎因為霧和冷空氣還團鋸着,天雖暖,卻像是透過玻璃望外面一樣,射不出耀眼的金線了,只是氤氳在薄薄的空氣里,讓誰也占不了優勢,公平地分享着。
遠處的山,還是白茫茫的,但近處的景,卻被斷斷續續、若隱若現的暖金勾勒着,突然間,遠的更遠,近的更近了。
江面不再是幽深的綠色,藍中泛白,有時還分色塊;總有幾片不固定的地方,有幾處比四邊更白些的圓形水域,它們隨着微微的波瀾蕩漾開去,另一邊,又有些白了,再盪開,再……就這麼變換着不同的淺藍色,陽光也跟着它們變換光點,那些像絨球卻沒什麼質感的光不引人矚目地跳躍,剛剛還見者,卻漸漸化開了,在另一處聚集,沒了春夏的燦爛的波光粼粼,亦不見得如秋般沉寂。看着看着,恍惚間,心被太陽和水撫的毛茸茸的,慢下來的心上有和此時的霧一樣,薄薄的幸福。總想在這時畫下披着長發的我身邊,站着一個影子模糊的人。只是真的提起筆,便全然消失不見。也許,這個冬天該做的,就只是安靜地微笑,又在瞬間之後和朋友佯裝生氣地打鬧着。
有時,從夜裡開始下雨或雪,第二天醒來,便迷糊、昏沉了許多,踱着步子起床上學,然後慢悠悠地抱着好友,懶懶地回家。安靜地在晚上冬眠,為過幾天的暖陽下裝詩意積蓄氣力。
這個城市的冬天沒那麼多可以稱讚的東西,就像我即將去抱着的好友一樣,不會刻意想起,但提到了,會有很多不很清晰的記憶。這個時候,心是淡淡的、安靜的;但臉上,幸福在熱鬧地,不自覺地迎着開花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