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自習時,星宇帶齊他的衣服跟值日生請假出去做最後的排練。
星宇一沒在教室,我就會覺得教室空蕩蕩的,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
今天中午,雪霽天晴,我和青浪如常地在校內閑逛。快要畢業考試了,多少有點內心的壓力,我向來認為只有舒緩心中的壓力才能發揮出最好水平。畢業考試沒考好,下學期就再沒有資格和星宇同坐一間教室。
來到籃球場上,我突然看到上次和我打架的那傢伙橫空一世地倚着欄杆看球。看到他雍容的目光,悠如的姿態,我就感覺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提醒我的恥辱。
我跟青浪說了那件事,我特意提到那天是為了星宇,他當時還在場。
他恨恨地問我,你就這樣打算放棄了嗎?
我很欣賞他臉上堅毅的鋼骨,他那暴力而不張揚的美,他那張沉毅的面孔能夠給人力量和信心。一直以來,這恥辱像一座大山那樣壓着我,讓我一直抬不起頭來。而現在青浪是我惟一可依靠的,他是真正的血性男兒。
“走,非要好好教訓他!”他握緊拳頭。
“這樣不好吧!打架會被學校處分。”我猶豫地說。
我們繼續在校園不安地遊盪,像兩匹各自懷着心事的狼。風吹過來,冬岸的陽光仍然寒冷,也吹動了我的一些心事。現在,我必須考慮怎樣去承擔,但是我註定拿不起承擔的砝碼。
第二天中午,我去了青浪家,他們家還是那種青瓦的矮屋。他在院落里劈柴,看上去很頹廢,裡屋不停地傳來他多病的父親的長吁短嘆。
“青浪,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我有些激動。
“別這麼說,我們是好朋友。” 青浪說。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久久無法言語……
畢業考試進展得很順利,比我想象的要容易一些。幾乎個個都可以拿到畢業證。考試完后,會有一小部分同學放棄高考離開我們。所以這幾天,同學們都無心學習,忙着寫留言,互贈照片。我仰着椅子,懶洋洋地看着他們。在我看來,他們都在做着一些幼稚可笑的事情。
照畢業合影的那一天,我遠遠地躲起來。我想那些不悅己者以後看到我的形象會留下陰影;悅己者如果記不起我的容貌就會更加懷念我。我不再在乎同學之間的友情,它們只是一些試圖讓我們更親近的名義。
只有到交志願的那天,我才變得焦躁不安起來。我有意最後一個去食堂,看了看周圍沒人,飛也似地從星宇的書包搜出他的志願,幾乎原封不動地照抄了一份。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份很重要的愛情軍事地圖,決定我愛情的方向。
現在,不用微積分計算我也知道:首先,以星宇平常的成績來看,他考起一所大學是沒有問題的,他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在年級屬於中上,現在只是上普通院校或者重點院校的問題。而對於我來說,倘若是連一般院校分數線都沒有上,那麼我和星宇的緣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0;倘若我的分數線上了重點院校錄取分數線,那麼所有的可能都能被我把握。比方說,倘若星宇那時候只上了一般院校錄取分數線,我甚至可以放棄第一,第二志願,這樣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當天,我去剪了“遂發”,剪遂發,這就意味着我刻骨銘心下定決心做一件事的時候。而當我只是簡單改變髮型的時候,那就是我只是試圖想要改變一種生活。
而現在,暮鼓晨鐘的生活,可以讓流轉的悲傷定格下來,變成流逝的河。所有的愛和悲傷都化作一種暗流,湧向黑夜的出口。每當我瘋狂地運轉,失去軸心的時候,我就會凝望他的背影,他那有垂感的短髮在光線中忽明忽暗,像是翻飛的,時間的浮標,像是風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