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不過一曲菀辭。
花繁似錦,泠泠嬌態。她亦獨坐在那,指拂細弦,青絲流轉綰作墮雲髻,玉釵沒入,歌吟如靡,淚眼盈盈。已不曾記否歌中所唱,只是隱隱吐詞,想來是如此。
“君斃沙場,妾亡廂房。”
許是一番梨花帶雨,她止了弦,柔荑禪過了雲袖,撫發起身。流轉的青眸瞥見房前桃花嬌艷,舉步匆匆,拾階而上。不料步履踉蹌,落階昏厥。樹后俊影見勢,現身懷抱,眉峰俊朗,體格健碩,神形倒與君幾分神似,只是君已亡。
暮至。歸鳥徐徐,鴉雀聲頻,梨花樹下孤琴,仿若依然有君伴妾拂弦淺唱,曾記花田桃源間,一壺美酒,一曲菀辭,湊得一對神仙佳侶。男耕女織,雖無子女承歡膝下,卻亦聲聲笑漣。
只是匈奴侵國,君無奈充軍,他許諾定會平安歸返,她許諾定會在此痴痴等候,妾目送君提劍而去。妾輕撫小腹,翌日,她已身懷有孕。
夜幕空屏間,妾嚶嚶歌曰:
“任是舟上幾度別,合歡殿間了相隨。啼鳥驚殘夢,飛花攪獨愁。君赴沙場幾年,吾亦待他幾年。揉盡了胭脂欲遮瑕,卻是零落花期花亦在,最是傾城柔情嫵媚骨,落盡繁華血淚染霓裳。不知君去何年,歸何年……”
日復一日,流年似水,曾經如花美眷,已是面色蒼蒼人憔悴,兒雖無父,出落挺拔,妾勉起漣漣笑靨,懷看兒與其父如此相似。
流年似水,依舊一曲菀辭。
那日依舊艷陽如焚,妾依舊撫琴吟唱,兒舞劍習武。
“螺黛溫舒暖了幾痕絳勾挪開柔青鴉色,泉中碧玉蓮蓬已如枯枝殘葉,略舒鬱結愁容斂衽已如宮闈眸前深邃瓷容宛若璧人。”
妾驚,雖已十年未曾會面,那沉沉的音色亦不忘卻,惟見男子身披斷甲,長發披散,面色憔悴卻是帶着傷痕,倚於門上。
君歸,妾迎,兒喜。
一曲菀辭,一曲菀辭,如淺唱低酌的淚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