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卡爾，一隻孤單的蝸牛，從一出生，便背着房子四處漂泊。她叫澤西，一隻美麗的蝴蝶。
一場大洪水過後，只剩下我和她。我們爬上了一片很大的桉樹葉子，順着洪流急速的漂流。當桉樹葉子停息下來的時候，我們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水。
那片桉樹葉子成了我們唯一的食物。我們猶豫着是吃掉桉樹葉子，葬身魚腹，還是守着桉樹葉子，直至餓死。最後我們決定互相吃對方的翅膀和殼，因為自己吃掉自己太殘忍，我們商量好，白天，我睡覺，她吃我的殼，晚上，她睡覺，我吃她的翅膀。
很好的月光，照在她五彩斑斕的翅膀上，我爬上她的翅膀，輕輕蠶食她透明的翼，她的翅膀真的很美味，薄薄脆脆的，像芝士餅乾。我美美的吃了一頓，天漸漸亮了，我也縮進殼裡睡著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黃昏，天將暮未暮，澤西扇動着殘破的翅膀看着我，我看見自己的殼上有一個很小的缺口，她皺着觸角說我的殼太硬了，她咬不動。我很急切地望着她，你後悔了嗎？我想起她芝士餅乾一樣美味的翅膀，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疲倦地收起觸角。
黑夜白天不停地交替着，我們每天在桉樹葉子上，吞噬對方的翅膀和殼，她的牙齒也慢慢地適應了我堅硬的殼，吞噬的速度漸漸快起來。有一天，我們驚奇地發現，她的翅膀被吞掉的殘缺的地方，居然長出了屬於我的堅硬的殼，而在我被吞掉的殘缺的殼的地方，也長出了屬於她的柔軟美麗的翅膀。
白天，她睡着的時候，我使用屬於我的她的翅膀為她遮住陽光；晚上，我睡着的時候，她使用屬於她的我的殼，為我抵擋海風。
終於有一天，我發現，她的翅膀已完全被我的殼代替了；而我的殼，也完全被她的翅膀代替。於是，那個白天，我一直在夢裡擔心，她吃不到食物而被餓死，恍惚中，我彷彿對她說，澤西，你吃掉我的身體吧，然後便是一陣心痛，等我醒來的時候，澤西趴在我的胸前，我看見我的胸口，有一行淡淡的齒痕，我才知道，原來夢裡的心痛是真實的。澤西說，卡爾，我剛剛想吃掉你的身體，天便黑了，記住，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吃掉我的身體，你要活下去，因為，我愛你！澤西說完，便收起觸角，安靜地睡去了。
月華如練，我看着澤西小小的身體蜷在屬於我的殼裡，像只小小的鼴鼠，突然淚流滿面，從前，我每天背着自己的家，卻感覺四處漂泊；而現在在海上隨波逐流，卻有家的感覺。我一點一點吃掉載着我們的桉樹葉子，然後抱着澤西，朝着太陽升起的地方努力扇動屬於我的她的翅膀……
天一點一點地亮起來，澤西醒過來，微笑地看着我飛翔，我說，澤西，抱緊我。地平線就在前方，我們一起飛翔。澤西說，卡爾，我的殼太重了，你飛不出海洋。澤西說完，拚命掙脫我的懷抱，我看見屬於我的殼裹着澤西划向深海，像是夕陽墜入海底。天驀地黑了，海水正藍，我忍着淚，拚命扇動着屬於她的翅膀，因為澤西要我活下去，因為她愛我。
於是後來有人在說，蝴蝶也能過滄海，我笑笑，我不是蝴蝶，我只是一隻沒有殼的蝸牛，帶我飛過滄海的，是她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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