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一條崎嶇的小路走下去，兩旁，是清麗的風光。初秋時期，蟬鳴已經褪去，清脆的啾啾聲瀰漫於天地間。一片落葉輕輕飄下，落至掌心，勾起了我的無限回憶。
那是我約七歲時，那個時候我極愛小動物，自然希望家裡處處洋溢着生命的朝氣，可是這種念想總是未經萌芽就被扼殺在襁褓中。父母怎會允許我給他們添加一些無謂的負擔呢？所以當我每每路過販賣小動物的攤位時，總是抱着無限失望與渴望離去。直到有一天，長我七歲的姐姐買回了兩隻年幼的小鴨，才真正滿足了我飼養小動物的願望。
多可愛啊！那是兩隻讓我視如珍寶的小鴨，濃密的羽毛包裹着瘦小的身體，宛如一個小黃球。扁扁的小嘴“嘎嘎”地不停叫着。靈動的黑眼睛里，是對世界的好奇與熱愛。那雙楓葉般的腳蹼，走起路來左搖右擺，卻總愛在地上亂闖亂撞。我和姐姐齊心協力為它們做了一個“小窩”——一個鋪好了柔軟的棉花、放置了食物的無蓋酸奶盒。每當一到家，我總先直奔陽台，去摸摸這隻，逗逗那隻，看着它們憨態可掬的樣子，我心裡總有種滿足感，彷彿完成了一件神聖的事情。為此，奶奶嘀咕了我幾次。
我曾不只一次地幻想過，這兩隻小鴨在我的照料下，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呢？一定比別的鴨都漂亮！等它們生下了小鴨后，……奶奶卻總是搖着頭，慈愛地看着我。我問奶奶：“為什麼搖頭啊？”奶奶寵溺地對我說：“它們是活不長的。”我記得，我當時很生氣，很久沒有理奶奶。小鴨子怎麼會活不長呢？它們會長很大，生很多很多小鴨子！可沒想到，那一天在我的不信與恐懼下，還是這麼快來臨了。
那是個星期五的下午，當我一如既往地衝到陽台上去看望小鴨子的時候，卻發現，小鴨子連帶小窩都不見了，我找遍了家裡，都毫無收穫。我禿廢地坐在沙發上，小鴨子去哪裡了呢？去哪裡了呢？它們怎麼會不見了呢？到底、到底去哪裡了啊？奶奶圍着圍裙從廚房端着菜出來，我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問：“它們去哪兒了，小鴨子，小鴨子去哪兒了？”奶奶一臉無奈地說：“它們死了，我已經扔下樓了。”
它們死了……
死了……
我死死地瞪着奶奶離去的背影，怎麼可能呢？不可能！它們好好地，怎麼會死呢？後來，我在家裡鬧騰了很久，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經過了多少人的安慰和威脅，才慢慢平靜下來，躲在房裡獨自抽噎了很久，很久。
後來，我又養過很多小動物，金魚、小雞小鴨……可終是以死亡告終。直到再後來，我漸漸地不養動物了。因為我永不會忘記，奶奶牽着我，在鄉村裡，指着一群跟着母雞的小雞，語重心長地說：“還記得幾年前，你養的小鴨子嗎？”我沉默了，彷彿又見到了那兩個小黃球，輕輕點點頭。“知道它們為什麼會死嗎？”我猛地抬起頭，直直望着奶奶。奶奶嘆了口氣：“那是因為它們離開了大自然，離開了它們的家。你強行讓它們生活在一個不屬於它們的環境，就註定了它們的死亡。”我凝視着那群跟着母雞的小雞，是那麼自由，那麼快樂。我心裡驀然有一陣觸動，彷彿懂了些什麼。
我怔怔處在原地，直到一陣風來吹去了落葉，我垂首，望着空無一物的手掌，曾經拂過無數弱小生命的手掌，卻也是摧毀了生命的手掌，直到又是一陣落葉飄下，我驀然醒悟，莞爾一笑，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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