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我是個異鄉人,6年的南京生涯雖沖淡了對家鄉綿綿不絕的思念,但我卻永不能接受沒有父母陪伴的中秋。
6歲那年,父親調到了蘇州工作,我的一家人天各一方。那一刻,我潸然淚下,很不情願地接受了。從此,家裡多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周去蘇州一次。我仍是幸福的。
7歲那年的中秋,在23日,而我的生日,也在23日。但就是那一天,我第一次品嘗到了牽挂的酸辛,也第一次品嘗到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第一次百感交集,不情願,卻只能默默接受。
那天,月,並不亮。夜幕降臨時,天邊一輪月在浮雲中時隱時現,清冷的月光,幽幽映照着黑黝黝的菊。樓道空空,父親彷彿變了卦,他只是淺淺地發來幾條短信“在路上”或“路滑,一會兒到家”。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
九點了,我再也無法苦苦地牽挂着父親,賭氣跑下了樓。凜冽的風兒穿透了我的衣衫,我不住打噴嚏;天空中的月不知躲到哪兒去了,只有肆虐的雨點敲擊在柏油馬路上,發出了一個一個炸響。第一次牽挂,竟來得這樣猛烈。父親不會出事吧!我突然擔心起來。哦,父親不會出事吧!我不停地擔心着,不,我是杞人憂天!我又這樣想。這兩種想法在腦海中打着架,隨着它們的凝聚和升華,我又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生氣、心酸、難受……我撥了父親的電話,可那長長的“嘟嘟”聲就如一把利劍,在我的心口劃出了一道口子。我只是默默地站着,心中為父親祈禱,不由得,我的眼裡噙滿了淚花。
第一次牽挂,又一次百感交集,不願意,但只能用眼淚訴說。第一次真奇特啊……
雨漸漸停了,轉眼間,月,已升高,淡淡的月,隱隱地懸在天之一隅。我的父親仍然毫無音訊,我的心,碎了。傷心、後悔、自責,與濃濃的思念、牽挂全部湧上心頭,我難過地哭着,淚水浸濕了被單。
又一次百感交集,我的心兒,已碎,卻只能用哭聲表達。第一次,好奇怪。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父親!真的是父親!瞧,父親手中正拿着生日蛋糕呢!“Happybirthday!”他微笑着說。我尖叫着,一下子衝到了父親身邊,別的一切都不復存在,有的只是這精神的寧靜和團聚的喜悅。“雨下的那麼大,你回來幹什麼!”奶奶的“責備”打破了我的幻思,說著,她笑了,我也笑了。
父親將蛋糕放在了桌上,點燃蠟燭,生日Party就開始了。沒有客人,沒有裝飾,但純潔,而美麗。蠟燭的光輝照亮了整間屋子,橙色的光柔柔地灑落在每個人的臉上,我的心也是驀地一暖。父親放起了吉他曲,頓時,那輕柔而悠揚的樂曲迴響在每個人的耳畔。此時,窗外那柔和似絮、輕勻如絹的浮雲簇擁着的盈盈皓月,出現在我的眼前,月亮傾斜下一片清輝,為大地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薄紗,一切都是那麼寂靜美好。母親唱起了生日歌,奶奶也隨着旋律拍起了掌。在寧靜的月光下,在溫暖的燭光下,在悠揚的吉他聲中,在動聽的歌聲中,在富有節奏的掌聲中,在濃濃的親情包圍中,我許下了願望。之前的牽挂全部拋之腦後,代替它的,則是一串串爽朗的笑聲。
一夜難眠……
“每逢佳節倍思親。”第一次嘗到的牽挂與從未有過的快樂,在我的心底升騰,隨之而來的,則是第一次的百感交集。第一次,可真奇怪啊!但是,它卻使我品嘗到了牽挂的滋味和濃濃的親情,我將永遠銘記這個奇特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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