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斑斕的夢。
離自己很近,又好象很遠。
夏天。漫展會。
台上的男生流暢地揮着刀,狹長的刀疤刻在臉上,火紅色的頭髮火紅色的眼睛火紅色的衣服,配合著神色凌厲的面容,有那麼一瞬間,時光混亂,他身邊閃過鮮血,閃過櫻花,閃過幽幽的白梅香。
譚香緊緊地握着拳頭,安靜的她在一群花痴女中顯得格外突兀。
其實這一天很好記,6月20日,對譚香來說最重要最重要的日子,就算忘了自己的名字也要記得的日子。
劍心的生日,樊烈的生日。
樊烈是SUMMER COSPLAY社的名COSER,只COS拔刀齋,只在冬天的漫展演出,只喝綠茶……這些限定般的詞語似乎勾畫出了一個人性的小男孩形象,拿着彈弓到處打鳥,向同伴炫耀戰果,為了變形金剛模型和媽媽吵架……種種種種,如果放在眼前的男生身上,就會像惡靈一樣被結界反彈出來,一邊喊着“我會回來的的的的的的的的……”一邊化做天上的繁星,稍縱即逝。
悠然悠然,在去學校的地鐵上,樊烈睡著了。
坐在對面的譚香看得一清二楚,亂七八糟的思考把腦子塞得緊緊的。
“可惡!幹嗎跟我一個補習班啊!明擺着讓我胡思亂想啊…………”
對面的樊烈還是悠然悠然,MP3里放的是不是TV版里的音樂?
更多時候,大家喜歡叫他“拔刀齋”而不是“緋村劍心”,因為他不愛笑,很少說話,就是安靜地坐着,日復一日地寫作業,似乎永遠都不會開口。譚香坐在范烈後面,面對前面這個冷氣製造機,對付的方法也是——沉默。
“譚香……我有事要拜託你啊。”
“什麼事?”是隔壁班的同學。
“幫我```幫我把這個交給樊烈。”
“……”
離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試卷練習滿天飛的生活把時間佔得滿滿的。好不容易有了空當的機會,放學后家也不回就往SUMMER周邊店裡扎,除了買周邊以外,還想把那套心儀已久的白色和服標上自己的名字,穿在身上,變成那個在雪中傲放的白梅。
但是,當看到售貨小姐抱歉的笑容時,譚香就有些後悔出門時沒有用庫洛牌占卜呢。
“對不起,雪代的和服已經被買走了,我們這裡還有薰的……”
“……”
譚香沒有把話聽完,轉身就走。
並不是因為不喜歡薰,其實扎着高馬尾活力四射的女孩子自己也很喜歡,只是……
怎麼說呢。
是屬於女孩子的心計一類的么。
回到事實吧~只有自己做衣服咯……
好不容易逃過了人心惶惶的期末考,放假的第一天,譚香就跑到踩點已久的布行,想買做和服用的布料。昨天晚上媽媽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什麼布要怎麼選啊、裁剪的時候要注意什麼啊、怎麼砍價啊……比自己還要積極。沒辦法,媽媽以前就是做這種東西的……
有媽媽在,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離夢想越來越近了。
站在一件件白色布匹前面,譚香完全看傻眼了,媽媽先前教的辨認方法飛到九霄雲外,一點點都想不起來。布行老闆濤濤不絕地說著“這個好……那個也不錯……”之類的話,譚香一點都聽不進去,因為老闆就是在欺負白痴……
就在譚香愣愣地站着的時候,身後響起一道漂亮的男聲:
“老闆,阿紫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在你這麼。”
“嚇?”
轉過身,映入一張酷似劍心的臉。
“樊``````樊烈前輩?”
在回家的公車上。
樊烈和譚香坐在一個並排的座位上,沉默,再沉默。
譚香抱着一大袋白布,手指有些神經質似地搓着塑料袋,眼睛忙亂地在車廂里尋找着焦點,最後固定在一把掃帚上。腦子裡回憶着剛才發生的事,在少女情懷的作用下,臉像被火燒一樣紅。
樊烈幫譚香挑了一款布,而那款剛好是老闆沒有推薦的。譚香看到老闆臉上的尷尬,慶幸自己沒有亂來。樊烈也從老闆手裡接過一個大包,也是白色的布,本來想問問是什麼東西,但還是忍住了。
確定一個定理,推出一個真理。
“……氣!補習班上多了……”
“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沒什麼````剛才……謝謝你哦。”
“沒有……你也是COSER吧?”
“呃,快是了。”拜託別這樣看着我……
“是COS《浪客劍心》?”
“是的……”完蛋了,我的形象……
“哦。”
“我……”譚香努力說出一句話,“我看過你的COS!劍耍得很棒!”
“謝謝!”
突然來的一句話配上陽光的笑容,在夏天的金色里模糊,把譚香的腦子也一併模糊掉了,楞楞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原來他也有這麼陽光的一面啊。
“SUMMER是不是缺雪代巴的COSER?”
“……”
樊烈突然不說話。冷冷的。
凍結的笑容原來這麼恐怖。
為了趕進度,不得不犧牲掉很多很多的時間來做衣服,一群朋友把自己家電話都打爆了,說什麼去KTV啊逛街啊一類的,譚香看了看牆上親手做的樊烈COS海報,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去。”
有時候坐公車會遇見玩樂隊的幾個朋友,看見他們背着吉他和鍵盤,快樂而悲傷地忙碌着,他們對着自己微笑,鼓勵自己“一定要把那小子追到手啊”,然後拍拍譚香的背,從心底里為自己打氣:“加油!”
喜歡到街心公園,在長椅上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看鴿子從那邊飛過來,再從這裡飛回去,沒有方向,沒有目標。
小香,一定要努力哦!
這次漫展並不是比賽,只是純粹的展覽,可以和COSER合影留念。這也是我們譚香第一次出馬。COS雪代巴。
炎陽似火的8月。
素衣白袖,淡紫披肩,黑髮烏眸,永不消逝的白梅香。
喧嘩的會場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低低的驚嘆,和細碎的語句。
會場的另一邊,樊烈紮起紅色的頭髮,穿上紅色的衣服,逆刃刀靜靜地收在腰間。就想當年的拔刀齋,流暢地揮刀,召喚血腥風雨,夜幕中的刀刃映出緋色的冷光。
有那麼一瞬間,時光混亂,又回到那一天。白衣女子站在街的這一邊,安靜地看着他用刀挑起深深的紅。
“你……真的能喚來血腥風雨哩。”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在夏天的蟬鳴里回蕩,把人們拉回現實。
成功進入SUMMER的譚香,也因上次的漫展小有名氣。平時去上補習班,一些人能認出她來。有幾個初一的學妹甚至拉着她的手叫她雪代姐姐,還要求籤名,這讓譚香感到很不適應,而站在一旁的同伴COS小操的楊紅卻總是想她翻白眼,覺得很奇怪。但也可能是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吧,再說,論資歷,自己還得叫她前輩呢。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可是,有一件事讓她不得不擔心。
樊烈最近情緒似乎越來越低落,好幾次叫他都反應不過來。
提着一大堆東西從超市出來,譚香打算去街心公園休息一下,讓都快麻木的時候恢復一些知覺。剛剛坐穩,在不遠處的鴿子廣場,看到了漂亮的一幕——
鴿子淘氣地蹦到他的肩上、手上,啄着食物,而他卻靜靜地在長椅上坐着,手裡拿着的好像是照片一類的東西,看得出神。
譚香遠遠地看着樊烈,並不想過去打攪。
如果可以,真的好希望時光能夠停止。
沉睡在幻想與現實交織的夢。
斑斕的夢。
SUMMER活動室。
看了看牆上可愛的自製日曆,譚香嘆了口氣。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就要正式上課了,以後就沒有時間把這一切都調查清楚。譚香看着翻漫畫的楊紅,猶豫了一下,說:
“做完這套衣服的設計,我想請你喝咖啡。”
“啊?”
“對面新開的咖啡店,聽說很不錯。”
“……哦。
譚香拿起咖啡杯,喝上一小口,濃烈的味道充斥着味覺。“這裡的咖啡不錯。”
“你想問的是阿紫姐姐的事吧。”
“……阿紫?”譚香努力在腦海里搜索着這個熟悉的名字,對了,樊烈在布行里提過的。“她……怎麼?”
“怎麼?你還有臉問怎麼?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楊紅站起來,激動地叫着,在場的人都看向這裡。
“楊紅,別這樣。坐下來,有話好好說……”
“好個屁!你居然敢在阿紫姐姐面前亂來!雪代的COSER我只承認我姐姐!你休想搶走她的位置,更別想和樊烈在一起!”說完后掉頭就走。
胡里糊塗被罵了一頓,沒搞清楚狀況的譚香現在只想問個清楚。但等到她追出門口時,楊紅早已不見了蹤影。就在譚香着急的時候,從楊紅跑走的方向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由美的COSER何琪。
“小……小琪……”
“我剛才看見楊紅從那邊跑了,你們怎麼?”
“我們在裡邊喝咖啡的說……她、她提起了一個叫阿紫的女孩,還說我要搶走她COS的位置……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你可不可以幫我解釋下……”
“楊紫是楊紅的姐姐,也是樊烈的青梅竹馬。但……她已經……”
“已經什麼?”
“死了。車禍,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