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月的昨夜,我將我不再年輕的臉,深深地埋進柔軟的花格的枕頭裡,把自己的心緒小心地調節到夢與醒的邊緣,穿越層層的歲月浮塵,摒棄厚厚的世事屏風,深情地來到你的窗前,看你。
你可知道我是懷着怎樣的情懷,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地為你而來?
“歸去來兮”,我背起僅藏的幾卷詩文的行囊,義無返顧地揖別渾濁的謀生所在,踏上萋萋的芳草小徑,與山水友,與花鳥伴,沾一身江南暮雨,襲一身塞北殘雪來看你。
“風蕭蕭兮易水寒”,我一路長嘯,擊楫長歌,那清脆的聲音令多少人為之感慨,為之彷徨。而你是否從這呼嘯的聲音中感受到這超然物外的幾分沉重,幾分無奈?
是啊,也許我來看你時的匆匆腳步,沒有驚落那許多本在風中搖曳的花瓣中的露珠,我知道,它驚醒了自己心中那曾揮之不去的名利心。
我用溫情的目光,在多少個不眠的夜裡,苦苦搜尋你的芳蹤以及每一個流傳的經典故事。那折摺疊疊的陳舊的典籍中,俯拾便可見為你而寫的頌詞。浩瀚的歷史長河,有幾許男兒能意識清晰地面對冷冷的入骨鋼刀?又有幾人能率真地放棄繁華,而靜看南山雲靄,東籬新菊?面對一盞孤燈,你能靜心地置身色犬馬之外,讓筆尖汩汩流淌着至清至純的心泉。一切的山在你的眼中不再只是山,一切的水在你的眼中也不再僅僅是水。你是雪中的梅,“寒心不改隨春意”你是風中的菊,“不隨黃葉舞秋風”。
我是秋夜裡掛在遙遠天空上的那一彎冷月,用無塵的光,輕輕地擁着你婀娜的身姿,為你,在園中賞菊的你,剪裁最具唐宋小令的剪影留給歲月,讓它越過千年也與菊同香;我是夏日裝飾你頭頂的荷葉,濾去炙熱的陽光,我因有你為伴,心中從不苦。
我是三月的梅子,為求能在你櫻桃的小口上淺淺一吻,我在綿綿的梅雨中靜靜站着,一天,兩天,有時生甚至一個月,兩個月,任凄風慘雨,一次又一次侵襲着我的書生氣的的面頰,把所有的悲哀和心酸揉碎在心裡,爾後化為千古的甜酸,我無怨無悔。
我是那遙遠年代里的秦磚漢瓦,用歷經滄桑的斑駁的深青,映襯你鮮嫩的處子的肌膚,在遠離喧囂的塵世里勾勒出一幅清新的浣沙圖,讓你呼之欲出。
我是你那垂在蘭色碎花窗帘下的一叢芭蕉,在無雨的日子裡,我撐起的綠色手掌以及一世的繁華,送你點點的蔭涼;在有雨的日子裡,我敞開我的胸膛,和着雨的節拍,為你吟唐詩的雄奇,頌宋詞的婉轉,歌楚辭的豪邁,唱元曲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