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用多少珠玉般的詞彙來形容我的肌膚,那些形容如今在太陽下升騰起無可奈何的火焰,步步緊逼。我白皙的腳踝和長裙布滿血紅的妖法,它們流淌過火的舌尖、你們落下的羽,以及我被禁錮的唇。我小心的牽起衣角,不讓它們污了腳下的蕁麻。
你們都穿着纖塵不染的白衣,一字一句都清晰:“她便是把我們變成天鵝的巫女,燒死她。”
一生一世,這是個多老套的字眼,被那些溫柔的嘴唇擲出,做了花前月下的鋪墊。那些亘古不變的耳鬢廝磨,或是義正嚴詞的移情別戀,再好看來都微弱得驚動不了他的睫毛一下。一輩子,對於大陰陽師麻倉葉王來說是與永恆之類扯不上關係的。因為他自己,就幾乎是永恆的代名詞,只是那永恆衍生不出幸福罷了。
被背叛了幾次,被殺死了幾次。好從來不計較數字的積累,他拉緊斗篷坦然走過,步途踩出沿途的血流成河。在他身前,世間一切罪孽拓出一個深淵裡的瘦削身影,羸弱的不斷重複。好不低頭,向著逆光的方向投去冷淡的目光,隱忍間不經意帶出堅強。於是那身影一步步延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鋪天蓋地的洶湧着悲哀怨念。
終有一日,好再怎麼努力仰起臉也逃不開那世間的決絕,他的瞳孔便在須臾間淪陷。抬頭故人已逝五百年。
滄海桑田,也是好在六道輪迴見習慣了的變遷。他本該收斂笑臉一夢千年,自暴自棄或是顧影自憐。只是一個表情,本可讓他的傷口在瞬間沉澱。而他,卻始終不肯褪下那噬咬他的袍,即使在面頰上挨了響亮的耳光,也不過是十萬分之一秒的落寞掠過低空,然後依舊笑得像那個千百年前峨冠白袍,用修長的中指撫過股宗溫暖的脊背與頸項的少年一樣。
那個少年有着謙和的表情,伸手便使一片火與血蔓延,在不期間碰撞出薔薇色的星點痕迹。寂靜的霧氣披展在他平展的右手,拖曳下人群驚詫的輕呼與猶豫,爆發出並不連貫的空寂。所有人都看見了被他吞噬的魂魄淌下滾燙的淚水。泛着磷光的事實飄蕩入每一個孩子的噩夢,化為確鑿的證據,而千百年前黑夜裡綻出的花,只把鬼魅的色澤吻在好一個人額上。那烙印淹沒在他唇角時,便是生生世世的甸甸奇迹,熠熠的閃着幾世紀不曾有的光。
真真切切的挽住一個人的微笑,一生一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