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寫字檯上,陳列着一排尤其珍貴的東西。它們一個個富麗堂皇,煥發著寶石般的光彩,是那樣美麗,那樣迷人。然而,在它們中間卻出現了一件極不相稱的小東西——一本舊的教科書。
這本書很破爛,書角殘缺不齊,書頁變黃,還散發著一股霉氣。但它在我的眼裡,卻更加絢麗,更加珍貴,更加無以倫比——因為它,象徵著我們那真摯的友誼。
翻開教科書,我頓時被一雙雙小手拉入了記憶的夢,是那樣神奇。順着時間的河,我被拉入了記憶的漩渦,拉入了那純真無邪的童稚時……
那時的我,穿着小小的衣鞋,跌跌撞撞地跑進教室。一絲寒冷刺骨的北風夾雜着星星雪花吹打着教室的門,教室的窗,門牌搖搖晃晃——直到今天我還清楚地記着那幾筆清亮的正楷“二年二班”。
我跑進班,屁股還未坐定,一位身着奇怪的中年婦女夾着一大摞越越欲墜的書走進教室——那是我們的自然老師,也是最為苛刻的老師。在她那肥碩的臉上布滿烏雲,誰都看的出來,隨時有可能狂風大作,翻江倒海。
“嗒,嗒,嗒……”一陣沉鬱的腳步聲,正如同那暴風雨前的悶雷,轟着我們那一顆顆懸着的心。
待她在講台上站定,仍是一陣風平浪靜,我們也隨之穩定了情緒,綻開了笑臉,迎接着那並不令人愉快的一堂自然課。
誰知——“世界末日”突然降臨了!她猛然大叫“誰沒帶自然書?給我站起來”,霎時間,教室里鴉雀無聲。
隨之,一陣翻書包的聲音響起——同學們開始找書。我的臉變的鐵青,毫無血色,一位鼓手正瘋狂地在我的胸膛里創作着他得意的樂章。我只是雙眼獃滯地向前望着——我死定了,今天沒帶書!
我沮喪地望着空無一物的課桌。這時,一本教科書映入我的眼帘——頓時,我心中切喜,莫不是老天助我?但仔細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同桌的名字“趙伊”。
我心中一震,為什麼她要這樣做?她怎麼辦?我完全被如此的她震撼了,驚呆了,只是傻傻地望着她,看着她代替自己站起來,等待老師的一陣痛罵……
北風陣陣,雪花紛揚而飛,窗外已是冰天雪地的一月天。
老師望着我那唯一站起來的同桌,一陣痛批,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讓她到外面站着!
到外面讓寒風吹打么?
望着窗外同桌的背影,望着那修長的身軀,我忽然覺得如此的她是那樣美麗,自己卻是這樣骯髒!望着望着,我的眼圈紅了,終於禁不住心靈的打擊,雙手顫抖地支起身子,用纖細的聲音說“老師,是……我沒帶……瞧,她的在這兒,讓她進來吧,我,我……出去……”
我低下頭,等待老師的批評,沒想道,她只是白了我一眼,便揚長而去,把我同桌揪回來了。
我端詳着如此的她,只見到那張被凍得發紅的小臉上兩道清晰的淚痕——是那樣清晰地印到了我的心裡,使我今天還愧疚難奈……
事情過去了很久,同桌從未跟我提起過那堂課,那本教科書,那兩道深深的淚痕。我們還是一如既往的要好。
直到一天清晨,我來到學校時已經遲到,教室里傳出的朗朗書聲齊而動聽,我坐到自己的課桌前,發現旁邊的座位空着,自己的桌上擺着那教科書和一張字跡歪斜的字條:
親愛的同桌:
我必須轉學了,但我一直沒跟你說,怕你留我時我會哭。這本自然書我送你了,願它化作我們友誼的橋讓你別忘了我,其實那天我沒哭,你別在意。
趙伊
望着這字條和這書,好久沒說話,就只是覺得一滴滴眼淚砸在心坎上,疼啊。我小心地把這張字條折好,輕輕地夾在教科書里,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背着……
友誼真是天地間最最美好的東西,它能使我的同桌為我“犧牲”,使她臨行前為我着想,使她變得如此,使我為她落淚……
又是幾度春秋,我捧着這本教科書,唱着那冰雪的歌謠,捧着友誼之鎖,回憶着如此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