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生活就避免不了重複,但我總是希冀它變化。我開始了一系列的反常鬥爭:不去上學,前額的頭髮挑染成深藍,穿打磨了很多洞的牛仔褲,褲腳寬得可以掃地。我只是偶爾才出去散一次步,其餘的時間就泡在網吧里——在充滿煙臭味的空氣里浸泡。我進不同得聊天室,仰着沒有表情的臉孔跟沒一個進來的人說:“嗨,我們可以聊聊嗎?”我對我打出的每一個字都不感興趣,可是我還是申請了很多OICQ號碼,緊接着就有更多的人成了我的網友。我不停地向他們解答我的性別和年齡。
我在網絡里說真話,也說假話。後來真假就變得沒界限了。我不記得我都跟別人說了什麼。這真糟糕。我有點傷心,心疼我花掉那麼多的網費。
可是我的傷心植保持了一個下午,慢慢的連傷心也忘了。在網絡上交朋友可真容易,儘管失去時也一樣容易。然而我發現有一個叫“最美”的網民是我折騰了好多天都沒有甩掉的。最美的性別不詳,年齡不詳,所在地也不詳。不過我相信他是個誠實的人。什麼都不標示,恰恰沒有騙人的機會。
最美也是聰明的人,在我的那些真假摻半的對話中挑選真的相信,在挑假的予以攻破。。我在那些頹廢的日子裡表現得很唯心。我跟最美說,你去改名叫巫師吧。我覺得我哦一致都保護得很好的自尊心收到了些大家:在並非面對面的網絡聊天室里被人看穿真面目是危險的。
我立刻改了網名,換了新的網絡賬號。我的新身份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愛上隔壁班的阿花。後來阿花轉學了,我就每天偷偷地想念她半小時。我的這個身份欺騙了很多年紀還很小美眉,她們當中膽大一點的就湊上來問:我能取代阿花嗎?
沒等她們取代阿花,最美又找上門來了。最美說,丫頭,你別玩這種失蹤遊戲,我們再好好聊聊。最美對我還算了解:知道我懶,知道我喜歡吃巧克力,最愛坐在課堂上寫小說。我開始懷疑最美就潛伏在我的周圍。我問最美你是誰?最美打了個笑臉,然後下線
最美成了疑問。我讓我的大腦休息了好長一段日子,可是現在遇見最美,它就又開始轉動了。我開始看我散落各處的郵箱,在一堆沒用的廣告中找到了最美的兩封電子郵件:一封說:你小的時候就喜歡捉迷藏,儘管你已經長大了,可是我還願意陪你再玩一回;第二封說,去可以懷舊的地方看看吧。
最美確實是個問號了。這個專愛扮演巫師的傢伙!我彷彿陷進了一場遊戲裡面。
周末去了故宮——整座城市最古老的地方:古老的紅牆,有時光交錯的軌跡。貼着牆根,是一個緊挨一個的小攤子,賣仿真古玩,賣藏銀飾物,也有賣舊書報的。我買了一串嵌着綠松石的藏銀手鏈,掛在手腕上,心情倒也愉快了一些,彷彿真的感受到了西藏雪山的純凈。一直以來我都是喜歡這些東西的。
再走過幾個小攤子,一個猜不出七十還是八十歲的老頭兒坐在小板凳上樓着一堆發了黃的東西。買雜誌嗎?他問,還有報紙,1978年的都有噢。我看着他微笑了一下。他的眼神已經老得有些空洞了,牆角的陽光也不能讓它們發亮。他拿出一摞稍微新一點的雜誌,喏,這些給你看。我於是就蹲在他的旁邊翻了起來。每翻動一下,我的藏銀手鏈就發出清脆的響聲。受了詛咒的東西!老頭說。我們都笑了起來。
這時,老頭兒遞給我一面仿真的古董手鏡,說,孩子,照照吧,年輕人連哭泣都是最美的。那面手鏡其實已經破了,用膠布硬生生的粘在一起,可是它能呈現出我完整的臉。我後來想,也許生活本身就是這樣的,有很多碎片,可是粘在一起,它還算是圓滿的。
我突然體會到了最美的用心。坐着出租車去尋找網吧,我要告訴最美我想要上學,明天就去。我哭了起來,最美是誰已經不重要了,無論它是不是潛伏在我的周圍。我想他一定是我的守護天使。
我不再頹廢了,最美卻再也沒有出現過。無論我用什麼樣的辦法都找不到他。也許天使完成了他守護的任務就飛走了吧,我用這個理由讓自己釋懷。
我平平安安的上學,踏踏實實地寫作,生活為我開了很多扇美麗的門。
當最美已成為我記憶中的一個片斷時,我發現了一個新的秘密,或者說是謎底。整理房間時我在父親的抽屜夾層里找到了一張寫滿字的卡片:最美,2378××××,密碼537×××……我看見了父親略顯尷尬的臉,只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初始階段猜測最美的身份時,我寧願把他想象成某個暗戀了我很久的男生,父親的關愛反而被我忽視了。在那些浮躁叛逆的日子裡,最為我擔憂的恰恰是我的家人啊!沒有大張旗鼓的表達,父親只是默默的把我拉進正常的軌道里。
當父親是“最美”時,他學會了打字,學會了上網,他包容了我在網絡上所有大逆不道的放肆,從來不在現實中找我的麻煩。他是我虛擬的網友,卻是我真實的父親!
最美的東西,原來是看不見的,其實也不必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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