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夢中,我屢次闖入這片寂藍的未知之地。
那是一個我不曾去到過的地方。光亮與黑暗並存,冷月與清風交織。抬頭看時,如何望眼欲穿,也沒能穿過高聳的樹牆。我終於沒能認清這是白天還是黑夜,我也沒有指南針。在我獨處的這方小天地里,樹影婆娑,只有葉間的一絲清冷才讓我恍然回神,卻又在下一秒將我捲入無盡的靜謐之中。
一種未知的恐懼從頭籠了我至腳。我不敢看四周,我覺得後面正有隱約着的黑暗襲來。那不是樹影,這裡沒有太陽。我不敢動,手腳儘力蜷着,想把自己埋到最深。它慢慢觸到了我的衣角,強迫我轉身。於是我愴愴然摔在草皮上,眼前卻不是想象中的黑暗。是藍光,不是一束,不是一團。我看不清它的輪廓,它灼痛了我的眼,又讓我覺得弱的窒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南方,但我的身體確鑿是跟着那光去了,我知道,在光的盡頭,必然有我所渴求的東西。
那光走的極慢,於是我也慢慢走着,腳踏在潮濕的草皮上,水和草的摩擦聲在安靜里清晰着。此時的我,竟有了從未有過的冒險的驚喜。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漸清晰,而那藍光卻在一點點消失。我跑起來,想抓住它,卻發現那藍光背後空無一物。來不及反應,我的腳忽的空了,反觀身下,藍色的,濃烈的,是水。可是我沒有翅膀。那藍光與我平行着,我向下,它卻是向前。我看得見它前方的路,在水的另一邊,是岸。岸上,花開正好。
彼岸。我無力的喊着,那點藍成了眼中最後的定格。
晨光悄無聲息的爬上了我的窗,懶懶的匍匐在一處不動。我確定我是醒着的,可我的心沉得厲害。我還在想着那個夢。該把它稱之為噩夢嗎?我覺得不完全是。事實上,夢醒后的心情,兩分心安,八分卻是失落。這個夢,太淺。
於是一個下午,我都在畫著同一樣東西。我不敢說它像什麼,因為我不知道它是什麼。畫紙一頁頁翻過,我的心也一點點沉下。
”這是什麼?“彼時,小表弟不知何時已拿起我的畫,頗有大師風範的把玩了下,仰着頭天真的問我。
”我也不知道。那你說它像什麼?“心情稍好了些,我有意逗他,作勢要捏他的鼻子。
然而他卻跑開了,拿着畫鑽進我身後,踮着腳在書架上摸索着。
我怕他摔着,忙伸手支住他,等他拿了一本大大的中華詞典。
”你要幹嘛?“我不覺好笑,一個剛上幼兒園的小孩也懂查字典?
他不答,表情極認真地翻着扉頁。我坐回去,繼續惆悵。
不大會功夫,他又屁顛屁顛跑過來,把畫攤開,又把字典里用自己手當書籤的那一頁打開,興奮之情不溢於言表,”姐姐,姐姐,是不是這個!“
我循着他胖乎乎的玉藕望去,在他的指尖停駐。那是大公雞的一隻爪子,卻不曉得為何是斷開的,倒像是公雞抬起爪子的一瞬。那隻爪子的名字,叫做台灣。
我畫的,就是這隻爪子。那抹藍光的前生、最後,亦是它。
入夜。
依舊還是那個夢,樹影婆娑,清冷依舊。我摸索着那藍光,隨着光圈擴散的方向往前,一直往前。然後不知怎的,就來到這片霧氣中,頭頂月華。在模糊的霧氣月色中,一支清遠的笛悠然囀起,如有人語。
還要往前嗎?
嗯。你要去哪兒?
彼岸。
於是我便一直往前,跟着那光,向著彼岸。此時的我,如果將來時的路再走一遍,必定會發現,那裡的樹,早已沒有了年輪。
離別後,離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後記
初三:杜冰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