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蹁躚而來,輕撫着大地。萬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既而笑靨如花。一時間,所有的花爭奇鬥豔,次第開放,鋪滿了整個山坡,在三月熏風中歌兮舞兮。
提起春天的花兒,很容易想到玉身雪膚的梨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江南的春天細雨淋漓,在氤氳的煙雨里,隨便就能目睹清麗素凈的帶雨梨花巧笑嫣然。《廣群芳譜》有云:“二月間開白花,如雪六齣”,梨花被描摹得“膩白如玉,綽約有態”。帶雨的梨花顯得更加清麗,楚楚動人。猶如凄楚哀傷女子,其實梨花是最經不起風吹雨打的,開在雨中,落在雨中,卻使人感到春天倏然而至的清新。
春來山青水秀之時,踏青山中,你會無意之中聞到一種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的幽香,沁人心脾。你循着香味慢慢找尋,一定能找到那芊芊的蘭花草,在濕潤的空氣里,洗盡鉛華,如同飄然下凡的仙女。細細觀摩,可以發現小小的花芽怯怯地隱伏於莖葉之下,然而,就是這毫不起眼的花芽,使空谷瀰漫著淡淡的清香。鄭燮視蘭為君子,曾有詩云:“多畫春風不值錢,一枝青玉半枝妍。”人們更是用“蘭心蕙性”來喻賢惠的女子如蘭花一樣,默默無聞地帶來一抹幽香。蘭花到了花季,總是毫不吝情地盛開,到末了,只好無可奈何花歸去。花開不是為了別人,只為那剎那的美麗,歷代總有知其心境者,孔子曰:“芝蘭生於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一束清香悠遠的蘭花,成了古人高潔品質的象徵,倒也流芳百世了。
花之可愛者甚蕃,喜歡白玉蘭的大概也不少吧,問過很多同學,喜歡的花大都都是白玉蘭,但真正見過或能分辨白玉蘭的卻很少。我在上海旅遊時,曾在導遊的解說下見過幾樹玉蘭,枝頭吐出點點青白色,正是倚門回首,欲說還休。不由得心下暗喜。果真是花如其名,只見在四周綠樹的映襯下,千枝萬蕊的玉蘭花朵朵向上,分外醒目,如削玉萬片,晶瑩奪目,散發著陣陣清新淡雅的幽香,令人心曠神怡。待到數日後再次路過,滿心歡喜的指給同學看,卻發現枝頭已是光禿禿無一物,就連地上,也找不到花的殘跡。“香斷有誰憐?”灰瓦,白牆,高樓,大廈,已經定義了我們的時光。凝固的節奏,流逝的面孔,無法刻下永遠。原以為只有那些白色的花,默默點綴着季節的消息。可原來——連白玉蘭也是短命的花。“行人乍覺春風暖,玉蘭已上春日妝”。不禁一唱三嘆。
說了這麼多花,也只萬紫千紅的代表。一花一世界,一葉一乾坤。美麗的花譬喻美好的青春,人的生命亦復如是,美麗如她,短暫如她。生命像花一樣綻放,顫顫巍巍,又終於湮沒在時代的風塵里,杳無蹤跡。於是人們常常感傷“一朝春盡江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如此嬌弱的生命,偏偏又“風刀霜劍嚴相逼”,只能花容失色,香銷玉殞了。也有人有另外一種詮釋,盼得“零落成泥碾作塵”后“香如故”,倒也不失為精神上的一種慰藉。但感傷終究是感傷,詩人的感嘆浩如煙雨,輪迴至今,終究“年年歲歲花相似”,無故尋仇覓恨,倒是“歲歲年年人不同”了。
<<長腿叔叔>>中寫過:生命是一條路,你的目的就是走到終點。然而太多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不停地往前趕而無暇於身邊的美景。是不是很可惜呢。也許,人生的意義就在於珍惜有花相伴的日子,“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在於珍惜生命中如花綻放的每一天,“生如夏花之絢爛”。當我們垂垂老矣時,便能有像花一樣芬芳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