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天氣異常寒冷,整個世界似了一個冰窖,一身破舊單薄衣服的我坐在教學樓邊側,看着周邊同學穿着華麗暖和的衣服蹦進蹦出,還有他們快樂無憂的身影,心中倍感凄冷。
家是家徒四壁的家,父母是窮得叮噹響的父母,他們能供我上學已是天大的奇迹,我豈敢再奢求更多,增添他們染霜的白髮。
風無情地吹刮,我將哆嗦的身體蜷得更緊,試圖想抵抗折煞人的寒冷,然毫無益處,淚水不爭氣地淌出了眼眶,順着兩腮滴落,我不清楚我該怎樣才能熬過這嚴酷的冬天。
“阿文,原來你在這,我都找你好久了。”正在我暗自神傷着,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驀地傳來,我慌亂地擦去淚水,因為我知道站在我背後的是班長,一個令我討厭的人,我不想讓他看到我慘凄的一面。
還是在前兩個星期,我也是“豪傑”一樣地穿着破舊單薄的衣服抗拒着寒冷,同學有意無意地開着玩笑:“哇,這麼冷的天你還穿這麼少,真夠厲害的。”我一臉若無其事樣,還強擠出幾點笑意:“我不怕冷。”但只有我自己心知,我這無奈痛苦的選擇。這是我最後的一點尊嚴,我必須維護它。
卻不知,班長從何得來我穿得少的真正原因。於是自作好心的他從家中找來一件棉襖,在班會課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要捐贈給我。當“捐贈”二字從他口中徐徐吐出時,我的臉立刻以超常的速度紅透了天,彷彿在一剎那有無數顆針同時刺向我的心,我的自尊。我忍無可忍,憤怒地摔門而去。從此再也沒理會於他。
現在他又出現了,且在我最不想讓人看到的時刻。我起身,頭也沒回,筆直地迅速地想返回教室,留下尷尬的他在背後喊:“老師在找你。”
我轉了個身,拐進了老師辦公室,老師告訴我,她想請我在星期天時做嚮導,帶她去家訪班上的一個同學,作為報酬她會送我一樣意想不到的禮物。我未做遲疑點頭答應,能幫老師是我莫大的榮幸,何況還有禮物!
星期天,我帶着老師穿過崎嶇坎坷的羊腸小道,家訪了同學,然後回校,老師拿出了一件舊但很厚實的棉襖給我,說這是我的報酬。我欣喜地接過,這正是我最想要的。只是接過手的一瞬間,我有些奇異,這棉襖怎麼似曾相識,很像是班長那天要捐贈給我的那件。但年幼的我也沒多想,只想着儘快地穿上這厚實的棉襖,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
有了棉襖的溫暖,我不再神傷,而是快樂地度過那個嚴酷的寒冬。
一年後,我考進縣城的高中。寒假,我放假回家,順道看了我的老師,感謝她對一個學生的關愛。老師卻告訴我,那棉襖是班長讓她轉交的。頓時,我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感謝懊悔一齊襲上了心頭:他,班長,如此的幫我,我卻那樣的待他……
第二日,我四處奔波,尋找我的班長,我的好班長,想對他親口說聲對不起、謝謝。可在同學的口中得知,他沒考上高中,在家呆了一陣子,後來去了深圳打工。
我的對不起和感謝終究沒能說出口,但我知道,那件棉襖,它就是我一生最珍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