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病房的那一刻,我知道,你的生命已被穿着慘白制服的醫生面無表情地定下了期限。
你那細膩烏黑的長發,為什麼會變得雜草般乾枯而稀疏?你原本緋紅的面頰為何成了瘦削的蠟黃色?我的朋友,為什麼上蒼註定要將不幸降臨在你身上?!為什麼病魔要如此殘酷地糾纏你鮮活可愛的生命?!
我極力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使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窗外有雨,淅淅瀝瀝,亂了心緒。
你在病床上平躺着,睡了。我輕輕握住了你那隻正在輸液的手的食指指尖,冰涼的溫度讓我在三十多度的初秋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你忽然正開了眼睛,用黯淡無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我驀地發現你的雙眸中盛滿了驚慌與惶恐的淚水。一種莫名的恐懼在我的身體中迅速蔓延,使我微微有些戰慄。我知道,病魔的折磨使你無時無刻不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中,連喃喃夢囈都在訴說你對這塵世的眷戀。
你彷彿覺察了我的不安,於是將目光轉移到了窗外。住院部十一樓的窗外,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鳥瞰着這繁華的城市,川流不息的車輛在闊大樹葉的蔭翳中行進,人們在湖邊徜徉——這些,都與病重的你無關。你只能瞥見一抹單調的蔚藍天空。
你抿了抿乾枯蒼白的唇,我望着你,微微有些心痛,起身給你倒了一杯水。你握住溫熱的杯身,憔悴地沖我笑了:“還記得那次春遊么?”
突如其來的問話使我措手不及。我愣了愣,隨即又點點頭:“呃,記得。當然。”
思緒被拉扯到很遠的從前。
那天在過平衡木的遊戲中,我趔趔趄趄的步履和你的泰然自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後來,我一不小心摔倒了,卻沒有絲毫的疼痛感——原來是你為了不讓我受傷而倒在了地上為我做“肉墊”。我毫髮無損,而本可安然無恙的你卻被地上的沙土擦破了皮,有殷紅的血液從你瘦弱的臂膀滲出…
“從那時起,我便認定你是我最不能失去的朋友了。”你的話語阻隔了我斷斷續續的回憶:“因為為你付出我感到很幸福——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友情了吧!”你笑了,雙眼彎彎的,盈盈的,美極了,像是慘白病房裡唯一一朵嬌媚的花。
我卻哭了,悄無聲息地任淚水湧出,滑落,甚至不明白自己應該用手擦拭,心中積壓的抑鬱像潮水般一陣陣襲來,我再也抑制不住了……你的笑靨還是那樣粲然,我看到了你的勇敢,你的堅強,你的執著,你的善良…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哽咽得發不出聲。
窗外的雨,席捲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哀傷。那是傾盆淚分飛在氤氳中。沒有糾結的思緒,沒有詩篇般的低吟淺唱,只剩漂泊,只剩彷徨。你我都很沉默。
我聞着下雨天的味道,鼻子酸酸的——或許這,就是上蒼註定要強加給我們的曲折流年了吧。你伸出手,我輕輕握住了。你的手再也無法在潔白的琴鍵上飛舞着彈出美妙的樂曲了,你的生命短暫而激昂,像一段華彩樂章;你的命運跌宕而又絕美,宛若在風中飄揚的詩篇。只想用我的溫暖讓你的眼不再倉皇,讓你的心不再冰涼。
真的,我願褪下一雙翅膀任你在生命中最後的日子裡自由飛翔。
你的眼神略帶深藍色的憂鬱,卻有一種比憂鬱更易覺察的感動與喜悅。“我們來唱首歌吧!”你頗有興緻地說道。
我望見你的雙眸,驀地被光華賦予了神采。
“聽見風吹過/像一首漸行漸遠的歌/雲朵很寂寞如果說天空沒有盡頭/我的朋友/在這分別的路口/微笑看着時光遠走/是你的陪伴溫暖了溫暖了這個孤單季節/夢想的喜悅是我們青春所有紀念/所有離別/為了重逢的那天/眼淚藏在手心裏面/唱一首歌/我們的歌/讓每一個瞬間停留/我的左手旁邊就是你的右手/我一直在你的左右……”
唱到最後,總有難免的感傷,我們卻那麼執拗地不願讓對方知曉自己的悵惘。
我忽而明白,真正的友誼是生離死別無法阻隔的。只因我的左手旁邊就是你的右手,我一直在你的左右。我會站在你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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