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在學校里要吃飽，不要總買零食！”
“恩。”
“乖乖聽老師的話！”
“好，我上學去了。”
—— 引子
這是母親對我說的話，這段話，隱藏在我的心中已有三十多年，當時的我，懵懂幼稚，叛逆行為屢教不改。我天真的以為，母親只關心我的學習成績，而不顧我的心理成長。對於她的話，我從來不聽。上課時，我無精打采，被老師點名，我不向她訴說，因為我知道，她會嚴厲的斥責我。吃飯時，我隨意扒兩口，去小店買小吃，我不會聽老師的話，常常把老師氣得吹鬍子瞪眼，他們請家長，我也不怕。傻傻的我，以為母親不愛我，常常聽到同學說自己母親有多愛他們，我都會羨慕的出了神。煎雞蛋，暖被窩，這些小事一直被我謹記。我以為愛就是如此，母親從不會做這些事，早飯我自己做着吃，如果不會，把昨日的冷飯熱了再吃，有時，會感到心酸。冬天，我的腳凍得像冰棒子，母親也不會替我暖腳。只是丟給我一個熱袋子，讓我自己暖腳。母親為什麼這麼殘忍？我常常捫心自問。我以為，當一個人愛一個人至深時，會說我愛你。母親從沒對我說過。但她對父親說過。所以，我感到，在這家，我是多餘的。
在我十六歲那年，我痴痴的以為自己遇到自己的知己，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他很有錢，比我年長三十歲。我以為我很愛他。便不顧父母的反對，和他結婚。在婚禮的前一天，母親將我叫了去，和我談了很多，我知道，她在勸我，讓我放棄。我冷冰冰的的丟給她一句話，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她懵了，剎那間反應過來，一記巴掌落在我的臉上。她憤怒的哭着，吼着，撕心裂肺的叫着。我不顧她的阻攔，衝出門外。。。。。。。
結婚一年後，我懷孕了，放棄學業。她接到喜訊來到家裡，看着母親蒼老的臉，我的心有一絲絲的痛楚。母親呀！你何時已那麼顯老。是因為我嗎？我沒有熱情招待她，母親對我噓寒問暖，丫頭啊！別苦了自己，媽也不怪你了，啊？好好休息，我走了。。非常簡短的一段話，卻讓我有種想哭的感覺。母親啊！你愛我嗎？如果是，請給我一些溫暖好嗎？我似乎已有些懂得母親的心，她或許是愛我的。
自從那次母親走後，就再也沒來過，我有些想念她呢！有些懷念幾年前她訓斥我的情景，幾年前偶爾一次歡笑的情景。。。。只是，那一切，不復存在，再怎麼懷念，都只是懷念而已，已不可能再成為現實。
臨產那一天，我在全家的擁護下被送進手術室，我看到她了，母親！几絲欣喜掠過心頭。隨着呱呱啼叫，在我雙眼朦朧之際，突然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在我面前晃動。。。。。
兒子白白胖胖的，父親高興的合不籠嘴，只是。。。似乎少了點什麼。母親呢？她在哪兒？這個疑問，我始終沒有問父親。
一日，突然接到父親的消息，母親的老年痴呆症複發了。我的心似乎也在顫抖，複發，老年痴呆症，怎麼回事？我的心一片死寂。當我趕到家時，看見地上乒乒乓乓的碎片，母親正瘋癲的痴笑。嘴裡念叨着什麼。
“上課不要走神！”
“在學校里要吃飽，不要總買零食！”
“乖乖聽老師的話！”
這是，這是。。。。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在顫抖。母親，我的母親啊！我無法面對眼前這位滿臉褶皺的老人。對不起，我犯了太多錯。我為自己的無知愚昧道歉。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為自己的魯莽衝動道歉。
這事，我沒有告訴兒子，因為害怕他擔心，我知道，他會很愛母親的。兩年過去了，母親的病沒有一絲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父親為此經常受到鄰居的責罵和唾棄。他沒有怨言。我知道，他愛母親。
一日，接到父親的電話，母親出車禍了。他的聲音變得蒼老無力，其中，還夾雜着些哽咽。我匆忙趕到醫院。父親告訴我，母親還有一絲氣，要我陪她聊天。看着母親蒼白的臉。我心如刀絞。拚命搖曳着她，母親，你快醒醒啊！女兒錯了，我一直都錯了。。。。你快醒醒啊！我的心在吶喊，直到再也喊不出聲音為止。。母親似乎恢復了些知覺，我感到了她微弱的呼吸。我湊過去，她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
丫頭，我愛你。
說的微弱無力，但我聽到了，母親，我也愛你。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但母親的輪廓卻格外清晰。
在她的葬禮。我看着她的屍體一點一點被蒸發，我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她。我哭着喊着，母親，母親。。。。在我的記憶里，只有這兩個字。
收拾着母親的遺物。突然看到一本暗紅色的筆記本，我慢慢翻開。
丫頭，我很愛你，只是，你太小，還不懂。
。。。。。。 。。。。。。 。。。。。。。。。 。。。。。。。。
我打了你，對不起，丫頭，在我眼裡，你是我最親的孩子啊！
。。。。。。。 。。。。 。。。。。。 。。。。。。 。。。。。。。 。。。。
你的孩子出生了，我很高興。
。。。。。。 。。。。。。。 。。。。。。。 。。。。。。 。。。。。。。
看着看着，淚水落在已發黃的本子上，與字融合在一起。。
現在，我常常告訴兒子，他有個非常美麗的外婆。兒子會問我，怎麼美麗？我會笑着告訴他，外婆會給予我們愛。。愛是什麼？愛就是外婆。我想她是全身散發著光芒的愛。有了她，我們全家才擁有愛。那外婆呢？她呀，在天上看着我們，給我們愛呢！他笑了笑，不再多問。我知道，他懂。
每天早上，我會告訴他三句話。
“上課不要走神！”
“在學校里要吃飽，不要總買零食！”
“乖乖聽老師的話！”
在天上的母親，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