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鋼筋森林裡,我們一起生活,彼此擦肩,彼此瞥見,又彼此忘記……
雖然是小城,在城市最繁華區仍是人潮湧動,摩肩接踵,有隨波逐流,也有逆水行舟。人們總是視而不見,隨着自己的浪頭湧向自己的方向。也有結伴而行的,聊着天。這時,你不用怕別人聽到了你們交談的什麼秘密,因為就算是國家要聞也很快消失在聲浪中。沒有人理會,就算踩了腳及自行車騎不好撞了人的事,也很快會忘掉。斯文點的,彼此點點頭,道了欠便又投入到大河之中蠻橫點的,便指着鼻子罵起來,也有圍觀,立刻形成一座孤島,但很快就又散了,每個人都回到喧嘩中的孤獨。其中的每一分子都明白,也有體會,在這類事發生之後,轉身就忘了彼此的面容,甚至連身影都不曾記得,眼前的事煙消雲散……
這樣的人行道被機動車道擠在一邊,其中是些“大傢伙”,比起人行道是井然多了,但也說不上整齊,只是密密麻麻連成花花綠綠的一串,像幼兒園小朋友用彩筆歪歪扭扭寫的字。
車道之間夾雜着“體質不良”的松樹、花草,都已是灰頭土臉,有時又顯得礙人的眼。它們無精打采地低着頭,感受着街里無奈的燥熱。路旁也是道風景,有好多擺攤的,叫賣聲很大,成天做着他們的“小生意”,卻也是風吹日晒。顯得安然的,就只有那位衣衫襤褸的老者了。他近乎黑色的臉布着深深的溝壑,其間嵌着污垢,面向皺皺巴巴的破棋盤,手裡拈着滿是裂縫同樣嵌着泥土的棋子,拉着帶鄉音的幾個青年殺兩盤卻也是鎮定自若。在我看來,整個街道像一幅裱過的西洋畫,充滿了不協調,卻又是每個人意念中的最協調。人少些了,已是城市邊沿,這裡的單薄經不起喧囂,否則就被振得粉碎,失去了一分透明的悠然。
窄窄的路面,也是坑坑窪窪,帶破帽子的老漢揮鞭趕着瘦驢販菜歸來,車轍后留下散落的驢糞。老太太家的狗吠着。稀疏的驢蹄交錯,輕輕的腳步自然,院中的狗兒狂吠,村裡的牆斑駁,正是這邊緣的景象。可出來販菜蔬的人雖然走熟了這條路,卻只活在自己的販賣路途之中,在這靜寂的地方人也難以相識么。
正往遠處望,是村子和莊稼了,中間夾着平直的火車軌道,延伸向看不到的遠方,沒有交會,卻始終在一起。伏在鐵軌聽城市的聲音,又站起身來。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大家彼此擦肩,彼此瞥見,卻始終不能彼此記得,一直這樣子,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