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擰開開關，收音機里開始播放出老式留聲機里富有磁性的聲音。那是一首歌，一首動聽的歌，歌聲曼妙而千迴百轉。
彼時，一個女人正在收音機旁手法嫻熟地拆開方便麵。暖壺裡的水，小包的調味料，乾脆的麵餅，在她的三下五除二之後幻化成了一碗香氣撲鼻的泡麵。
她向我的房間踱步走來，用她長滿老繭的手推開門，又合上門。須臾罷了，她緘默不語，把霧氣氤氳的面放在我的左手邊，仿若是顧及到我正在翻動書頁的右手。我將視線從書本轉移到她的臉龐上，她對我笑笑，時下我才突然發現她的笑容後面突兀地跟上了幾條小尾巴，叫做“皺紋”的小尾巴。原來，她早已素眉勾勒不再，芳華盡失。見我思忖着什麼，她拍拍我的肩，嘮叨道：“好好複習！但又別太晚。”我收回那潮湧的思緒，應口答道：“知道了，媽！”只是收音機里的旋律依舊在徜徉，那麼洋溢，那麼緩慢……
她又走了回去，動作仍然那樣輕，許是怕分了我的心。我正正身姿，伏案疾書，為明天的考試備戰，放任桌上的面緩緩涼下去。
約摸又消逝了一個小時的光景。我的背脊不再挺立，眼皮也開始聳拉。不知不覺間，她又帶着香草味的咖啡而來，放任收音機里的老歌在她的舌尖翩翩起舞。頃刻，停止吟唱，用她低沉的聲線說道：“先喝點咖啡，提提腦醒醒神。呀，你面怎麼也沒吃啊！晚上你得補充點體力。我去給你熱熱再吃。這孩子也真是的，學習也要先吃飽。”
我轉轉語調，揉揉惺忪的眼，望她放下咖啡轉身離去顯得“汲汲”的背影。轉而看了看牆上的鐘擺，原來已午夜十一點有餘。時間消逝的速度出奇地快。收音機里反覆頌唱着一首首動聽的歌。在我大口灌下一杯咖啡之後，學習的勁頭也隨之飽滿起來。
她又端着那碗面徐徐走來，仿若是強打精神，裝出神采奕奕的樣子。她微眯起來的眼在向我訴說著她的睏倦，她的辛勞。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狼吞虎咽下那碗面，霧氣繾綣在鏡片上模糊了視線，又規勸起她早點去休息。她在我的說動下只得回到卧室入睡，眼底卻殘留着一絲流連。
我在心中暗暗期許，願明早的她能看到最美的晨靄。
恰逢此刻，午夜的收音機里播放着那一首經典的《世上只有媽媽好》。我不禁將這旋律收納於舌尖，任心緒翻江倒海。
恍然大悟似的，竟原不知母親的愛也是一首歌。一首連接着子女生命起始的歌。歌聲不是最動聽的，歌名不是最美好的。但——每一首都是母親們用一生譜寫出來的。它值得為人兒女的去頌唱一生一世。
浙江嘉興海鹽濱海中學初二：李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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