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守護你,直到永遠。——題記
晨練時,一對高齡夫婦面迎着我蹣跚而來。
妻子已經年逾古稀,一頭稀疏的花發像被霜打蔫了的枯草似的,勉勉強強地覆蓋著頭皮,被風霜染白了的雙鬢隨着晨起的微風微微浮動着,稀稀拉拉的劉海下是雙朦朦朧朧的眼,眼角是一道道深深刻記的皺紋,連鼻子和嘴巴上的皮膚也都老得起了褶子,而她身上流露出的寧靜祥和卻仍是使我看出了她年輕時的風采——所謂風韻猶存,大概便是如此。
只見她慢慢地推着一個輪椅,輪椅上坐着她那老得看不出年齡的丈夫。
那是一個與周圍的生機勃勃格格不入的人。
他渾身都裹得嚴嚴實實,毫無生氣地癱軟在輪椅上,稀拉的毛髮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顯出一種病態的枯黃。有一塊褐色的、醜陋的老年斑突兀地覆蓋住了他右臉的一大半皮膚,顯得些許猙獰,而他臉上卻現出與之不符的獃滯而痴傻的表情。在他老得鬆鬆垮垮的鼻孔里,有一條管延伸下來,通向輪椅的某處,裡面裝的是維持他生命的空氣。他勉勉強強地支撐着眼皮,彷彿是在咀嚼着什麼,又彷彿是在回憶着什麼,周圍的一切根本不能影響他分毫。
我放慢奔跑的腳步,目光隱晦地追隨着這一對蹣跚而行的夫婦。
那個丈夫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臉上現出古怪的神情,他急切不安地左右搖晃,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麼,甚至還抬手想去抓妻子的衣裳,我望着他,疑惑地停下腳步。
妻子也疑惑歪過腦袋,吃力地彎下腰,緩慢而費勁地蹲下膝蓋,努力地伸耳貼近丈夫的嘴。起初,她的表情十分訝異,而隨着丈夫的話語,慢慢地,她的臉上竟流露出了些許的溫柔。許久,彷彿聽懂了似的,她點點頭,竟舒展開眉,高興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最後,一個獎勵般的吻輕輕落在了他的額上。
那丈夫像獲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歪着嘴,興奮地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他扯了扯妻子的肩膀上的衣料,將她又拉低了些。
妻子的笑意加深,她慢慢地直起背,輕輕錘了錘自己酸痛的腰,她又重複剛才動作,吃力地彎下腰,緩慢而費勁地蹲下膝蓋,而這次,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緊緊地抓着輪椅的扶手,吃力地將腦袋伸過來,緩慢而費勁地噘着唇,最後,帶着那僵硬而獃滯的表情,把那高高噘起的唇顫抖地印在了她的眉心。
這是一個吃力、緩慢而深沉的吻。
一行濁淚從她朦朧的眼角溢出。
然後,她吸了吸鼻子,吃力地直起腰,緩慢而費勁地站起身,輕輕錘了錘自己酸痛的腰和脖子,重新站直,帶着那種深深的佝僂,顫抖地推着輪椅,緩慢而費勁地掉頭離開。
我早已停下腳步,目送着妻子吃力的背影,良久,悄悄地抬起右手,揩了揩微微濕潤的眼角。
【愛情是浪漫的,卻不是所有浪漫都能經得起歲月的考驗。在romantic背後是我們看不見的付出與辛勞,幾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也許在一些年輕人的眼中,這樣的愛情就像一杯涼白開一樣淡而無味。但愛情是雙向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可能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像火一樣轟轟烈烈,繁華過後只餘下一地的灰燼,也許只有這樣細水長流的愛情也許才經得住歲月的考驗。曾經也在博客里寫過這篇文章,當時逐字逐句都經過了細細的斟酌,而現在又精益求精地刪改了不少,雖是如此,卻仍覺得這樣的文字還是配不上這樣令人敬佩的愛情。】
初二:吳京華